雖然這個就此別過有那麼一點點歧義,但夏凡清楚對方指的絕非“共同上路”,而是類似不會分道揚鑣的意思。
如果洛輕輕想要去西極,一定會直接說出來。
她一貫直來直往,很少掩飾自己的想法。
不過即使如此,夏凡依舊陷入了沉默,若只是普通的遠行或訪友,她不至於會如此正式的提出來——這意味著她離開的時間很可能無法估計,再見之日遙遙無期。
“有目的地嗎?”許久之後,他才問道。
“那些仍處於舊秩序統轄的地方,都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不過考慮到金霞的影響力正在不斷擴大,所以我更傾向於遠離申州一些的地方。”
“舊秩序?”夏凡忽然想起,洛輕輕講述自己獲得力量的方式時,有提到過約定一詞,“難道……那扇門後的東西在強迫你執行契約?”
“不,這是我個人的決定,跟任何人都無關。”洛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十分堅定,“我之前便已經確定,你在金霞展所展現的或許不是最完美的秩序,但卻是目前最好的秩序。所以樞密府把金霞當做威脅想要除去時,它就成了我要與之戰鬥的物件。而現在,這個目標已經實現,京畿樞密府不再是威脅了。”
夏凡霎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樞密府沒了後,不等於金霞就能立刻控制一切。
即使寧婉君毫髮無傷,在統領全境後事務局也認為至少得花一兩年來消化地盤,原因就在於官員數量和申州開發程度上。
如今寧婉君被冰封,這一過程無疑會往後拖上不少。
而洛輕輕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去削弱舊秩序的根基。
“其實你大可以等我回來後再——我是說,配合金霞一起行動。”夏凡試圖挽留道。
對方搖了搖頭,“我此行還有另一個目的。”
“……是什麼?”
“我想親自去看看,決定秩序好壞的關鍵是什麼。”洛輕輕坦然道,“以前我能分辨哪個更好,哪個更壞,但拜你所賜,我對俗世執行的規律又有了許多新看法,也能思考一些以前根本想象不到的問題。只是紙上得來終覺淺,你不也說了嗎,實踐才是檢驗一切真理的標準。”
夏凡苦笑。
她說的“所賜”,大概就是指那些思想教育類課本了,裡面已經隱隱涉及到了政治本質、人民的作用,以及金霞今後要走的路線大綱。他沒一開始就往上面放屠龍綱要,主要是怕觀點過於超前,人們接受不了,反倒容易對傳播起反作用。
可人與人之間是有差異的。
比如眼前這名女子,已經想到了親身實踐。
如果非要用什麼手段強留,也不是辦不到,但夏凡並不想那麼做。她亦是因為信任,才會把一切向他開誠佈公。
他走到書櫃前翻找一陣,將兩本手寫的文稿遞到洛輕輕手邊。
“這是……”
“我之前新寫的兩本書,一本是歷史,一本是方術研究。你可以用它在路上打發時間。”
“等等,方術我能理解,歷史是什麼情況?”洛輕輕流露出些許訝異,“我聽黎說,你壓根就是個常識盲,從歷史到人文,幾乎一問三不知。連金霞城在哪裡,都是她在任免路上告訴你的。”
那傢伙也太多嘴了。夏凡忍不住咳嗽兩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都大半年了,難道我就不能補學嗎?”
“補完了然後立刻寫書教導他人?”
“你要是覺得不靠譜可以還給我。”他伸手道。
“不給,看笑話也是一種樂趣。”洛輕輕順手將書藏到背後,嘴角帶上了一絲笑意。“不過這是你的親筆手稿吧?交給我沒關係嗎?”
“第一版的板書已經排好,只是還未印刷而已。”
“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的踐行禮。”她看上去頗為開心,“對了,我還有件事想說,你靠近點……”
夏凡湊上前去,接著被她捧住臉頰,拉到跟前。
這一幕宛若在金霞重逢之時。
她灰白色的眼睛已無法映出任何倒影,但他知道對方在凝視他。
片刻之後,洛輕輕才鬆開手。她眨了眨雙眼,長出一口氣,“行了,這樣我就又能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模樣了。”
夏凡下意識摸摸側臉,那裡彷彿仍留有一點餘溫。
“……你不是能透過氣來辨認人麼?”
“但氣並不利於想象。當你回想某些場景時,浮現在腦海裡的都是一個個氣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