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個賊兵說:“此節容易,只需將你綁了前去,大王必定不會責怪。”
壯士信之不疑,答道:“恁地,俺全憑二位軍爺發落。”
兩個賊兵又互相使個眼色,賠笑說道:“壯士只管放心,只管放心……”言罷走上前去,把那壯士綁了個結結實實。
所謂“當事者迷,觀事者清”,藤淮安躲在附近看得真切,那大漢和兩個賊兵的對話也聽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這兩個賊兵沒安好心,肯定以為這壯漢身上還有銀子,卻忌憚對方體魄出眾,雖是受傷帶創,也唯恐此人在生死關頭捨命相拼,所以不敢貿然近身,只唬這壯漢去見大王,此時反綁在地,只怕要遭毒手了。
藤淮安心裡替這壯士著急,卻不敢出言相告,因為一露面自己的腦袋也保不住了,只得繼續躲在牆後觀看動靜。
只見那壯士發覺自己被賊兵綁了個馬四馬倒攢蹄,也不免起了疑心,問那二人為何綁這麼緊?況且手腳反綁在後,半步也挪動不得,又如何去見大王?
兩名賊兵一陣獰笑,啐罵道:“你這鳥大漢休要聒噪,我家大王豈是你這等人想見就見的?如今爺爺們也不再瞞你了,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那壯士醒悟到自己讓賊兵誑了,苦於綁縛太緊掙脫不開,憤恨無比地瞪著兩個賊兵叫道:“俺誤信賊子之言,死也不肯瞑目!”
兩個賊兵都是殺人如麻的流寇,哪將這些話語放在意下,再也不容多說,一個舉著火把踏住那壯士,另一個揪著髮髻掄刀揮下,連砍了幾刀,才見滿腔鮮血噴濺,一顆人頭滾落,可憐那壯士英雄身手,豪傑膽略,卻不明不白慘死在這兩個賊寇手中。
藤淮安躲在暗處看得觸目驚心,就見那壯士人頭滾到面前,圓睜二目直勾勾瞪視著自己,似乎是在埋怨他為什麼不出手相救。
藤淮安嚇得戰慄欲死,用手捂著自己的嘴不敢出聲,也不敢起身逃跑。
那兩個賊兵在無頭屍身上翻找,卻沒發現第二塊銀子,其中一個在屍體上踢了一腳,罵道:“操他孃的,原來這鳥大漢只有那一塊銀子,倒叫咱哥兒倆空歡喜一場。”
另一個用刀砍掉那壯士人頭的賊兵,舉著火把照了照自己的長刀,見刀刃捲了,便順手扔在地上,跟著抱怨說:“今天接連砍了十七八顆人頭,鋼刀都捲了刃,找不到銀子也不打緊,得先想法子換口好刀,否則遇上官軍,你讓哥哥拿拳頭去打嗎?”
兩個賊兵你一言我一語,一邊相互吹噓自己跟八大王最久,殺得人最多,膽子最大,一邊繼續走在房屋廢墟中到處搜尋財帛,逐漸走到那壯士人頭滾落的地方。
藤淮安藉著月色和火把光亮,看得更加清楚,那兩個賊兵,一個獐頭鼠目麻子臉,一個面相兇惡臉上有道疤痕,砍下那壯士人頭的便是後者,但聽那刀疤臉賊兵對同伴吹噓道:“當年哥哥我跟隨大王攻打鳳陽,戰況可比現在慘烈多了,一舉殲滅了兩萬多官軍,還平了皇帝老兒的祖墳,當時兄弟們砍下的無數人頭,都能砌作城牆了,夜晚哥哥我在壕溝裡,就拿砍掉的敵將首級墊在頭下枕著睡覺,那是何等的膽氣?”
麻子臉的賊兵頗不服氣,說道:“哥哥用不著嚇唬小弟,咱也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誰還不知道誰的斤兩?那斬掉的頭顱又不會咬人,能有什麼可怕?其實小弟常聽營中老軍所言,這腦袋從身上砍下來之後,也並非不會動,若是你對著那顆人頭淋以熱尿,它就會睜開眼瞪著你看,卻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刀疤臉賊兵聞聽此言,用腳踏住那壯士的頭顱,笑道:“這不是有個現成的死人腦袋,咱哥兒倆就對著給他解個溲,看看這鳥大漢的腦袋能不能動。”
麻子臉賊兵說:“甚好,看這鳥漢子生得恁般英雄高大,咱還以為這廝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卻一樣被咱兄弟砍掉了腦袋,咱就再給他洗洗臉。”
倆人商量好了,便將那顆頭顱拎起來擺放端正,站到面前對著頭顱解溲,熱尿劈頭蓋臉淋將下去,兩人都是哈哈大笑。
藤淮安從沒想到天底下會有如此喪心敗德之輩,欺人之甚莫過於此,當今世道喪亂,人都變成魔了,他閉上眼不忍再往下看。
忽聽那兩個賊兵發出驚呼,藤淮安心中一顫,忙睜開眼躲在土牆後觀望,月光下只見地上那顆人頭鬚眉皆動,正怒目盯視兩名賊兵,眼中流出血淚,張開嘴狠狠咬著地上草石。
刀疤臉賊兵驚叫一聲,轉身就向後逃,慌亂中踩到瓦礫堆上栽了跟頭,胸口不偏不斜撲在他先前拋掉的那口鋼刀上,那柄鋼刀支在亂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