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平坦的地面上飛舞,好像起了一陣狂風——但不是來自平常的方向;這陣風似乎是由上往下吹。還有那噪音!像是超速卡車的餘音,但路上還是看不見車。
是龍捲風,希望想道。她討厭中西部的怪氣候;她是個東部人,颶風,她可以理解,但龍捲風!她從未見過,氣象報告總是說“龍捲風觀測”。有什麼好觀測的?她一直想不通。大概就是觀察這個吧——四周一片噪音的漩渦。大片塵土滿空飛揚。太陽都黑了。
她好憤怒,她敲打歐倫冰冷、黏的大腿。她經歷這一切,好容易留下性命,現在又冒出一個他媽的龍捲風!噪音像火車從備受打擊的貨車上方透過。希望幻想漏斗狀的龍捲風自空而降,裡頭已經兜了許多各式車輛。她聽見這些車子的引擎不知怎麼搞的還在運轉。沙子從敞開的窗戶飛進來,黏在她已經黏了一層東西的身體上;她摸索衣服——發現袖子只剩下兩個洞。只有湊合了。
但她必須下車才能穿衣服。拉斯和他的血泊都蓋上一層風沙,有他在旁,手腳無法伸展。而在外面,她相信衣服會被風颳走,她自己也會赤裸裸地被吸進天空。“我不遺憾,”她低聲道,“我不遺憾!”她尖叫,再度痛擊歐倫的屍體。
然後傳來一個聲音,一個可怕的聲音——像最響亮的擴音機一樣響亮——她在車廂裡只覺天搖地動。“裡面的人出來!手放在頭上,出來!爬到貨車後面,他媽的躺下!”
“馬上出來,”上帝說,“立刻。”
噢,有何不可!她想道。你混蛋。接下來你還能拿我怎麼樣?強Jian是種暴行,難道上帝都不懂嗎?
貨車上方轟然震動的直升機內,班森哈維對著擴音機喊話。他確信史丹迪西太太已經死了。他看不出車廂裡伸出的那雙腳的性別,但直升機降落的過程中,那雙腳分毫不動,它們看起來那麼赤裸,在陽光中汲幹了所有顏色,班森哈維判斷那是雙死人的腳。他和副警長都沒想到,死掉的會是歐倫·拉斯。
但他們都無法理解,為什麼拉斯會在犯下令人髮指的惡行後,棄車逃跑,因此班森哈維叫駕駛員讓直升機停留在貨車上空。“如果他還在車上,跟女的一起,”班森哈維告訴副警長,“也許我們可以把這雜種嚇死。”
15班森哈維眼中的世界(14)
希望推開那兩隻僵硬的腳走出來,瑟縮在車廂旁,試圖屏擋翻飛的沙塵入眼,班森哈維一見,只覺得按在擴音機開關上的手指都軟了。希望想要用獵獵飛舞的洋裝遮住面孔,但衣服像撕裂的帆,緊貼在她身上。她沿著車身摸索前進,走向車尾,被扎人的碎石打得不斷哆嗦,砂石碰到她身上血跡未乾處,就黏在上面。
“是那個女的!”副警長道。
“向後退!”班森哈維吩咐駕駛員。
“天啊,她發生了什麼事?”副警長驚恐地問。班森哈維胡亂把擴音機塞給他。
“離遠一點,”他對駕駛員說,“把這玩意兒停在馬路對面。”
希望覺得風向變了,龍捲風漏斗的噪音似乎從她頭頂越過。她跪在路旁。瘋狂的洋裝在她手裡安定下來。她把它捂在嘴上,因為沙塵嗆得她不能呼吸。
一輛車開過來,但希望沒注意。駕駛在正規的車道開過——停在路旁的黑色貨車位於他右邊,降落在路旁的直升機位於他左邊。滿身鮮血、全身赤裸、身上黏著沙礫、正在禱告的女人,沒看到他開車經過。駕駛彷彿看到一個天使到地獄走了一趟回來。駕駛的反應太慢,開到這一幕景象好幾百碼外,才試圖迴轉回來。他忘了放慢車速,前輪沾著路肩鬆軟的泥土,滑過路旁的排水溝,陷入一塊豆田剛翻鬆的春泥裡,從保險槓以下都埋進土裡,連車門都打不開。他搖下車窗,隔著泥濘向道路這邊眺望——像一個因碼頭從岸邊斷裂,平靜地坐在碼頭上、跟著碼頭向大海漂浮的人。
“救命!”他叫。女人的情況讓他極為害怕,他很擔心附近還有像她一樣的人,或使她變成那樣的人,正在附近搜尋新的犧牲品。
“耶穌基督!”班森哈維對駕駛員說,“你得去看看那傻瓜是否安好。他們幹嘛要讓人開車啊?”班森哈維和副警長跳下直升機,跳進跟困住那名駕駛同樣的軟泥當中。“該死的!”班森哈維說。
“媽呀!”副警長道。
馬路對面,希望第一次抬頭看他們。兩個男人一邊咒罵,一邊在泥濘的田地裡向她這邊跋涉過來。直升機的螺旋槳逐漸放慢。還有一個人無知地從車窗向外窺伺,但似乎很遠。希望套上衣服。一個袖洞被撕開了,她必須用手肘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