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筷子夾金針菇,柳瑛著急到嗓子眼的那顆心硬是逼回了肚子裡,嘴裡默唸著“涵養涵養……”,也伸手替自己夾了顆荸薺,塞進嘴裡嚼的“咔嚓咔嚓”直響。
柳瑛將鍋子裡的荸薺全塞進肚子後,謝芳塵才停下筷子,又端起茶碗抿完一杯茶,這才繼續道:“自聖上登基以來,邊關一直戰亂不斷,數次御駕親征,須知水火無情刀劍無眼,歷盡艱辛而九死一生,這幾年來聖體愈加違和,太女臨危擔起監國重擔,為著南沂社稷著想,於三年前派出三百烏衣衛分別潛入西夷,陳,青雲三國刺探敵情。拋開種種皇家機密不說,也得了些意外的訊息。”她頓了頓,又高深莫測的笑道:“陳國宋家,青雲豐記,西夷盧莊,乃三國間可與南沂蘇家相比擬的皇商,烏衣衛詳細查探後,發現這三戶人家皆是三十幾年前白手起家一夜暴富,且三家家主年幼時均曾流落至我南沂京城。太女又從年太卿處得知蘇家老太君早年曾收過三個義女,成年後派往外地掌管分號生意……雖改名換姓去國他鄉,當年知曉此事之人亦不在少數,經確認屬實無疑。”
柳瑛表面淡定的“哦”了一聲,心裡卻如滾燙的熱水澆到了石灰石上,簌簌的冒著白煙龜裂開來,她知道蘇家不簡單,可也沒想到會如此的不簡單……鹽茶乃百姓生活之必備物品,冷兵器時代,鐵是強大軍隊的基礎,不論是太平盛世或是戰亂紛起,蘇家都該被皇室緊緊攥在手心裡,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得蘇家便得天下……這麼想來,當初下嫁蘇家的音冉殿下,怕是皇室用以聯姻的工具,遠非秦公公所說的“婚嫁自由”。
額頭有冷汗流下,她本覺得蘇昕絡行事穩重多思慮,現在看來怕是……思路猛的被一陣劇烈的響動打斷,蘇昕絡一腳踹開房門走進來,染滿滔滔怒火的眸子緊緊盯著謝芳塵,冷聲道:“原來如此。”
柳瑛連忙站起身,對蘇昕絡笑道:“回來了?”又轉過頭悄悄衝謝芳塵擠了擠眼,催促道:“賢妹,天色已是不早,積雪又深,還是早些回府歇著吧。”
謝芳塵斜了柳瑛一眼,嘴角微微上揚,慢條斯理的站起身,衝蘇昕絡拱了拱手:“蘇公子,在下告辭了。”
說著便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風,欲掀簾而出,柳瑛抬腳跟上,蘇昕絡咳嗽一聲,她連忙定住腳,轉身迎上他探究的目光,道:“我送謝三小姐出去,有事回頭再說。”
正是黑白交接之際,暮色中隱有幾絲光亮暫存,半截冷月孤零零的掛在西天,地上白雪幽幽泛著冷光,倒也不難看清路,謝芳塵見柳瑛跟出來,打趣道:“你這一送,回頭怕是要有好果子吃。”
柳瑛摸了摸滾圓的肚子,搖頭道:“吃的太撐,再好的果子也提不起興致。”又瞅了瞅謝芳塵微皺的眉頭,笑道:“在為方才的事情擔憂?”
“我也不瞞你,之前確是存了拉攏你的心思,將事情全盤托出,也是看準了你是個聰明之人,而聰明之人最懂得審時度勢……”謝芳塵定住腳步,雙眼灼灼的看著她,話語裡倒是有幾分真誠之意,見柳瑛陷入沉思,思及方才,又嘆氣道:“也怪我學藝不精,竟未提前發覺蘇公子潛在門外,如今事情只怕已無轉圜餘地。”
“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柳瑛也跟著嘆了口氣,抬腳往大門方向走去,謝芳塵跟上來,到得大門外,柳瑛望了眼對面謝府那高高的門簷,轉頭拍了拍謝芳塵的肩膀,笑道:“回去吧,改天再來吃火鍋。額,謝府酒窖想必存有美酒,記得捎上個一兩壇,有肉有酒才算盡興。”
這番話出乎謝芳塵意料,她深深的看了柳瑛一眼,詫異道:“如今這般情形下,你還敢同我有所往來?不怕蘇公子撥了你的皮?”
“若是他對進宮伴駕有興趣的話……”柳瑛呵呵輕笑,又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賢妹總要對我有些信心才是。”
謝芳塵眸子裡閃爍起星星點點的希望之火,挑眉道:“當真不怕被我利用?”
“等我能在蘇家做的了主時,再擔心也不遲!”柳瑛曬然一笑,聳了聳肩膀,胡亂的朝謝芳塵擺了擺手,便轉身返回府裡,謝芳塵站在原地良久才施展輕功踏著月色往謝府祠堂掠去,心裡不曉得是該喜還是該憂。
回到暖閣,蘇昕絡已經換了常服正斜靠在軟塌上,青竹藍煙皆不在房裡,柳瑛偷偷瞧了瞧那張陰沉的臉,走到炭爐邊坐下,重新拿了個乾淨的碗調了些料,放到對面謝芳塵坐的那邊,殷勤的衝他笑道:“還沒吃晚飯吧?過來嚐嚐我做的火鍋,雖是第一次做,味道還算不錯。”
蘇昕絡一鞭子抽過來,柳瑛連忙跳起身躲開,鞭尾落到那個調料碗上,頓時瓷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