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的都深了,方氏和李氏將趙月琴安置在了她原先的閨房裡,趙相宜則先將就一晚,跟了哥哥趙弘林睡下了,等著明天再看怎麼安排。
趙家原先一團亂的局勢漸漸得到了控制,唯方氏李氏在燈下忙忙碌碌地不時照料著趙月琴,直到子夜時分,趙家的燈才算是完全熄滅了。
這個夜,註定是許多人的不眠夜,漫長而悲傷。
次日天明,天還矇矇亮的,趙相宜就聽見方氏在屋裡的哭聲,輕輕柔柔的,沒了昨日在張家的那種潑辣勁,又恢復到了平常的樣子,只聽她啜泣著在說話,可能是在跟趙月琴聊天。
趙相宜自行穿好了衣服,經過廚房的時候卻見李氏在他們家幫忙燒水照料,李氏瞧見了趙相宜趕忙叫了她進來洗臉刷牙。
等一切打點好過後,趙相宜來了趙月琴的屋裡,但見方氏淚流滿面地自責著:“都是爹孃瞎了眼,才會把你送到那等火坑似的鬼地方去……你瞧瞧你,正月裡出嫁的,現在一年不到的樣子,人竟是憔悴了這麼多……娘現在的心裡跟被火燒油煎似的難受,月琴啊,就算你原諒了娘,娘也沒辦法原諒自己啊”
趙月琴的臉色依舊很蒼白,不過人已經清醒了,只抿著沒有血色的嘴唇不說話,眼淚一個勁地掉在被子上。
方氏見狀趕緊抹了淚,叮囑趙月琴道:“你看看娘,真真是糊塗了,好孩子,別哭了,現在沒事了,都回家了,娘跟嫂嫂他們都會好好幫你調養身體的,你別再哭了啊,月子裡不能哭的,不然眼睛會不好。”
“小姑姑。”趙相宜心裡也難受,喉嚨似哽了什麼東西那般,沉重得緊,嘴上不知覺地滾出這三個字來,其實也就是隔了幾個月沒叫,可在趙相宜看來,此時此刻自己站在小姑姑的面前,看著萬般憔悴的她,卻覺得恍如隔世。
“噯……”趙月琴強笑著應了一聲,隨後便捂著嘴巴皺著眉再也說不上一句話來,想來是聽見了方氏的囑咐,強迫著不讓自己掉下眼淚來,那種極其隱忍的模樣,方氏光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站起身來跑出了門。
屋裡,只剩下了趙相宜和趙月琴兩個。
“小姑姑,他們壞,咱們不回去了,以後小姑姑跟我們家一塊住,相宜還要跟小姑姑一塊睡覺覺。”趙相宜用孩子式的口吻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意思是要趙月琴跟張森和離。
趙月琴笑了,一如她原先在家待嫁時的模樣,她摸了摸趙相宜的頭,隨後抱起了床裡側的小女嬰給趙相宜看。
李氏端了趙月琴月子裡吃的東西進來,熱騰騰地冒著熱氣,但見李氏笑道:“多好看的女娃呢,粉嘟嘟的,我下一胎要是也生個這樣的,可就高興死我了”
趙月琴苦澀地笑笑,最後跟李氏道了聲謝,李氏拿碗的手忽然一頓,隨後笑道:“月琴,現在回家了,我們是一家人呀,別跟二嫂這麼客氣。”
趙月琴眼眶一熱,強忍著沒掉眼淚。
這天,趙家所有的男人都沒去地裡幹活,除開趙弘林被趙信良催著去了學堂之外,其餘人全留守在了家裡。
一則是要坐在一起商討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二則是怕張家那邊來人鬧事,屆時家裡只有老弱婦孺,難以抵擋張家的攻勢。
一家人就坐在趙月琴的閨房裡商討大事。
這件事裡頭趙月琴畢竟是當事人,且她也這麼大了,大家現在也不瞞她什麼,只當著她的面來商討。
“昨天你們攔我幹什麼,那小子跟他老孃就是該死要不是你們攔我,我真想拿東西打死他們倆去簡直是畜生”老趙頭的情緒依舊很是激動,憤憤不平道。
方氏勸了勸,要他別嚇著趙月琴和小奶娃,老趙頭只得強忍著心裡的火氣,悶悶地不吭聲。
“爹,娘,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想就別再讓月琴回張家了,那種地方,只會折騰死月琴的。”趙信良開口道。
趙相宜明顯感覺到,等父親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小姑姑原本摸著自己腦袋的手忽然重重地抖了一下
想來,這個問題許也在她的心裡縈繞了千百回了
“信良說得對,我現在是一刻也不想再見到張家人了,咱們家是註定跟他們家做冤家了再有……”方氏尋思了一會,看著自個閨女道,“這事畢竟是月琴自個的事,咱們再別像從前那樣什麼事都為月琴做主了,這回咱們讓月琴自個拿主意。月琴,你是想回張家去,還是想跟張家那窩囊小子和離?如果你同意和離,這事就包在爹孃跟你幾個哥哥身上,你只需在家好好坐月子,調養好身體即是,不必你再費心一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