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這時李大愣緩過勁兒來,數他力氣大,郭師傅讓他把連化青夾在胳膊底下,三人當即埋頭往前走,打石碑底下這條路走過去,不遠是個村子,村子附近有莊稼地,可不見一個人影,真個冷清,那些莊稼也全荒著,村中進進出出之輩,皆是體形碩大的黑狗,看起來十分兇惡,不像尋常的土狗,哥兒仨越走越犯嘀咕,怪不得叫做惡狗村,但這村子裡怎麼只有狗?村子裡沒有人嗎?
好在村中成群結隊的惡狗,似乎對他們恍如不見,只是在原地徘徊,三人不敢多看,加快腳步往前走,他們見了這情形,不免想起上古林的一個漁村,那個漁村裡也有很多狗,聽上古林這個地名,很像遠古森林,其實天津衛地名有三怪——“大站不大、小站不小、古林沒林”,上古林是海邊的一塊荒灘鹽鹼地,古時候別說森林了,連一棵樹一根草也不生長,那麼荒涼的地方為什麼會叫“古林”?
這其中也有個說頭,當年皇上派欽差大臣到海邊祭神,這位欽差帶著隊伍一路來到海邊,那天的天氣異常炎熱,曬得人們口乾舌燥,很多人都快虛脫了,欽差至少還有個傘蓋,隨從們走在荒灘上沒處躲沒出藏,一個個叫苦連天,欽差也吃不住這麼暴曬,想找個地方讓大夥歇歇,但海邊一目千里,全在日頭底下,沒有陰涼之處可以歇腳,這時就看遠處影影綽綽,似有大片森林,人們以為那是原始森林,這可有救了,到近處才看出來,原來是片很茂密的沙蒿從,長得比人還高,從遠處看就像一片古林,沙蒿雖然不是樹林,卻也能容人躲避毒辣的日頭,那裡頭還有幾戶打漁漁民住的窩棚,欽差命隨從找漁民要水來喝,又打聽此地是什麼所在,漁民們說這海邊荒地,沒有名字,欽差大臣感慨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民,皆屬王民,回去要奏明我主萬歲,賜這地方一個地名,回去果然稟明皇上,皇上金口玉言,說此地荒涼,但沙蒿如林,當以古林為名,所以以後有了上古林和下古林這兩處地名,很多年前,全是長滿沙蒿的荒灘,清朝開始漁村規模變大了,當地漁村不打漁的時候鬥狗成風,所以有很多惡狗,以前的上下古林漁村,村裡村外的家狗野狗比村民多出幾倍,時常傷人,後來官府不得不明令禁止民間鬥狗,卻仍是屢禁不絕。
郭師傅他們走到“惡狗村”,瞧那村中全是狗,竟是一個村民也沒有,尋思沒準是走到了上古林,但那幾個村子都在海邊的荒灘上,沒有莊稼地,也沒有河,更沒聽說有村子以惡狗為名,三個人提心吊膽,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往頭裡走,經過了那個村子,路旁又出現了一座石碑,還是先前無頭石獸所馱的古碑,上面刻著“惡狗村”三個字,天上仍下著雨,遠處灰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郭師傅他們三個人當此情形,心裡邊沒法不怕,一條路走過來,只經過一個村子,總共沒走出多遠,怎麼又見到村頭的石碑了?
他們且驚且疑,仍往頭裡走,行得一步是一步,可這條路如同壞掉的唱片,不管怎麼走,反反覆覆經過那塊石碑,也不敢往別處亂走,正沒個定奪,忽見石碑後走邊出兩個人,竟是在魏家墳路口賣餛飩的老頭和他孫女。
四
賣餛飩的老頭冷冰冰地盯著三個人,說道:“你們當初聽我一句勸,也不至於落到惡狗村陰陽河。”
郭師傅沒想到又遇上這個賣餛飩的老頭,這一老一小兩個人,大白天到魏家墳路口賣餛飩,理應不是孤魂野鬼,但也絕非常人,不管怎麼說,眼下還得請賣餛飩的老頭指點一條道路。
賣餛飩的老頭對郭師傅說道:“事到如今,不必相瞞,我早知道你是誰,我們爺孫兩個一直住在這條河裡,很少出去,前些時候這孩子不聽我的話,一個人跑到外面,也是該她有一劫,多虧你出手相救,得以保全性命,常言道得好,人情是債,有借有還,何況是救命之恩,所以我會盡我所能報答你,你們要想活命,一定依我所言行事,順著石碑旁這條路一直往前走,記住了,走就走了,一旦走過石碑,千萬別回頭往後看……”
郭師傅在巡河隊救過不少人,雖說不可能都記得那麼清楚,但自己做過的事,或多或少還會有些記憶,打頭想了一遍,想不起來在何時何地救過這個小女孩,他心裡忽然一動,聽賣餛飩老頭剛才說一直住在這條河裡,這話可不對,要是說住在河邊倒也罷了,怎麼會有人住在河裡?這一老一小是淹死在河裡的水鬼不成?為什麼走過石碑就不能再回頭往後看,如果回過頭去,會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情形?
哥兒仨捉了連化青,走到石碑底下轉不出去,聽那賣餛飩老頭說,走過這石碑,不能回頭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