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博實在太老了。不過,即便是年輕人,恐怕也很難適應王啟年這種天馬行空,前後問題之間沒有絲毫關聯的談話方式。儘管不明白這問題與父親之間有什麼關係,思博還是面色陰鬱地回答:“我是北方人,喜歡吃饅頭。”
“那就對了!”
王啟年笑了笑:“病毒也是生物,是生物就會挑食。獅子喜歡斑馬和羚羊,猴子喜歡新鮮水果,病毒雖然不是以人類為食,卻會根據目標個體的身體狀況作出選擇。總的來說,病毒首先選擇的寄主,是身體較為強壯的男性,o型血和b型血者優先,生育能力良好的女人比未婚少女更受歡迎。反過來,孩子和老人被感染的機率就低於百分之五十,有些病毒數量稀少的城市,感染機率甚至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
思博已經聽懂了王啟年想要表達的含意。他看過父親留下的檔案,王啟年的確沒有撒謊,這種解釋把殘破檔案中意義隱晦的字句連線起來,使整體內容變得完整。
“……被選中者,竟然是為病毒準備的?”
思博心若死灰。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的計劃一直沒被接受。將整整上百萬人當做誘餌,這的確是無比瘋狂的想法。
“平心而論,你父親的計劃其實是最完善,也是最優秀的反制措施。”
王啟年的聲音再次響起:“集中全球力量,把一百萬人喂肥養胖,使他們成為病毒最喜歡的寄主。由於事先布控,這些人的活動範圍都被限制在固定區域,不需要花費太大力氣就能清除病毒威脅。即便偶爾有洩露的可能,也僅僅只是小機率事件。如果計劃需要做得更加完備些,還可以增加被選中者的數量。兩百萬、五百萬、一千萬……只要犧牲掉這些人,能夠活下來的,仍然還是大多數。”
“很殘忍不是嗎?是不是覺得難以接受,覺得你父母高大光輝的形象在瞬間崩塌?”
看著沉默不語的思博,老胖子沒心沒肺“格格格格”笑了起來:“科學家其實是世界上最冷酷無情的動物。我們很少考慮,甚至從不考慮研究成果會帶來什麼樣的危險,只是單純看到科學對生活與環境的改變。我能夠理解你父母當時的想法,與整個世界全部人類毀滅相比,區區幾百萬人的死亡其實很划算。當然,事情也許會出現變化,病毒對寄主的選擇很可能會擴大到其他人群身上。可是作為行之有效的預防措施,的確值得一試。”
思博的聲音變得沙啞:“那為什麼你們沒有選擇我父親的方案?反而對我父母進行迫害?”
“我們當時已經掌握了建造基地市的相關資料。在那種時候,集中人力物力建造基地,是壓倒一切問題的根本。你父親是一個優秀的科學家,卻不是一名合格的決策者。何況,對於病毒,我們知道的不是很多。貿然實施計劃,把數百萬人置於監控管理之下,很容易引發大規模混亂。我們時間有限,不可能進行這樣的嘗試。”
思博感到身體裡有某種東西“砰”的一下裂開,變成無數碎片,無論他如何努力拼接那些碎片,卻再也無法恢復原樣。
“你父親當時很絕望。我和很多人一起對他進行勸解,他卻一直保持固執。最後,他選擇了從科學院樓頂跳下去。在最後的那幾分鐘裡,他一直在罵我,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我已經對他進行過詳細解釋,但他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是噴著唾沫罵我是劊子手,是魔鬼,是毫無人性與良知的冷血怪物。”
王啟年心平氣和地看著思博:“當時,你父親的事情鬧得很大,政府高層已經注意到他可能引發的種種社會問題。你和你母親就是在那個時候被納入監管。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再多說了。”
房間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很久,思博才慢慢抬起頭。他虛弱而慘淡地笑道:“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原本可以有個非常要好的朋友。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王啟年多少知道一些蘇浩與思博之間的事情。老胖子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說:“那可不一定。時間是改變問題的最佳良藥。蘇浩那混蛋不是小心眼的人,人老了,恩恩怨怨也就看得淡了。”
思博想要張口回答,一股冷風猛然灌入,刺激著他立刻開始劇烈咳嗽。來自肺部與喉嚨的刺激簡直難以忍受,他不顧一切地咳著,很多血從嘴裡噴濺出來,身體也不由自主變得彎曲。等到他大口喘息著慢慢平靜下來,胸前的軍服已經被血水和唾液浸透,鼻孔和嘴唇周邊到處掛滿了鮮紅色的液體。
王啟年憐憫地看著他:“你注射的抗氧化生理修復液實在太多了。你活不了多久。三個月,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