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高傲尊貴者。
夜輕染既是前者也是後者。
他不是夜天煜,皇室對不起他,毀了他的姻緣,他恨夜氏,可以活。他也不是夜天逸,皇室也對不起他,毀了他的母族,雖然將他抬到高處,但也無非是別人的踏板,他也恨夜氏,所以,可以活。他也不是夜天賜,小到不知江山,不知愛恨,可以活。
他誰都不是,他是夜輕染。
夜輕染只有一條路,若不是和江山永存,便是與山河永寂。
這是他的命!生而知榮,死而之果。
天空忽然飄起了雨,又是如昨日一般的輕盈細雨,一點點地洗刷了他臉上的血跡,露出他輕揚俊美的眉眼,一如曾經,他瀟灑不羈含笑,縱馬飛馳,一如曾經,他少年風流,衣袂輕揚。
輕雨洗淨了他身上的血,他乾淨再無汙垢。
容景忽然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輕輕揮手,蓋在了他的身上,須臾,他轉身,將雲淺月和容凌抱在懷裡。
雲淺月終於哭出聲。
容凌也忽然“哇”地一聲哭了。
本來沉痛落淚的天聖士兵無聲落淚,此時見雲淺月和容凌哭出聲,也忍不住痛哭失聲。
京城外,一片哀慟。
《天聖·末代江山志》記載,天聖一百一十九年八月五日,天聖末代帝王夜輕染隕,在位一年零六個月。
這裡用了一個隕字,代表帝星隕落。據說是得新江山之主容景親自提筆,改帝王崩為隕,擺脫歷代帝王逝去庸俗統稱,賦予他高於歷代帝王之地位。
《天聖·末代江山志》除了記載一個“隕”字,還記載了一句話。據說由帝之後雲淺月提筆,筆曰,“染盡江山色,不及一人歌。乾坤九州事,生前死後輕。”
關於天聖末代帝王,由一代新開國帝后親自執筆做記後,後記史官再無人多加一個字。
夜氏江山徹底傾覆,一顆隕石落下,九州以他的血開啟了新的篇章。
當日,因夜輕染遺言,天聖五十萬兵馬不再起兵戰,盡數歸順容景。
帝京城百年之後重新贏回了他的主人。
百萬大軍齊齊尊容景為帝,迎接其入帝京城。容景並沒有如歷代得勝的帝王一樣前往皇宮,而是帶著雲淺月、容凌和一眾親隨去了荒廢一年有餘的榮王府入住。
絃歌、青裳帶領一眾親衛先一步到達榮王府,半個時辰內,榮王府階前掃塵土,碧瓦無一塵。恭迎世子、世子妃、小公子回府。
夜輕染被抬去了夜氏皇宮,暫且安放在皇宮的金殿,等待擇吉日按他遺言處置。
朝中文武百官有數名老者自刎於府邸,比如孝親王、比如欽天監的幾位忠於夜氏的老臣,其餘文武官員都留在府中,靜候容景安置。
雲王府並沒有在這一場大戰中被波及,雲離和明珠郡主安然無恙。當日,雲離便帶著明珠郡主前往榮王府探望。
冷邵卓在府中為父親掛起了白帆,他不能阻止自小愛他如掌中寶的父親對夜氏盡忠之心。孝親王妃似乎早有預料孝親王會走這一條路,並沒有太大傷心,也沒有自殺殉夫。比起愛孝親王,她更愛她的兒子冷邵卓,冷邵卓未娶妻,她自然不可能撒手人寰隨夫而去。
孝親王府一直唯夜氏馬首是瞻,孝親王一直以來除了一張附和的嘴,沒真正為夜氏做過什麼,但是如今孝親王終於走了一條真正忠於夜氏的路。他的命,與夜氏一同消亡。也算是令人肅然起敬。
南凌睿的大軍與容景合於一處,由顧少卿、沈昭統領,退出京城十里,安營紮寨,等待新帝登基之後調遣安置。南凌睿則做了甩手掌櫃,扔下大軍,帶著洛瑤進了城。
榮王府內,並沒有歡騰熱鬧。
容景進城前下了幾道命令,進入榮王府後,便再未有命令傳出,陪在雲淺月身邊。
雲淺月親眼見到夜輕染在她面前閉上眼睛,雖然知道這是他最好的結局,他自己甘願選擇的死,也是她一早就料到的結果,可是親身經歷依然哀默心痛。
她總會想起那個策馬飛揚的少年。
總會想起清泉山烤魚時的畫面。
那時,彼此年少,她沒有算計,他沒有陰暗。清泉山,山清水秀,半枝蓮靜靜盛開。
美好在時光中遠去,刻下了那一刻的身影,永不泯滅。
容凌也是一日夜沒有睡覺,年紀太小,累得疲倦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紫竹院風月清靜,紫竹林一如從前,滄桑中透著卓然挺拔。
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