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死也能感覺到一種榮譽。
然而鶴雪的最大的秘密並不是刺殺之術,而是軍陣之術。鶴雪不擅長臨陣策馬,卻有著“鶴雪一人,可抵千軍”的流傳,箇中原因,不甚瞭然,而今天,這個風雪之夜,他們有幸用生命來見證這個流傳。
路然玥飄然站在獅吼馬的後座上,靜靜地看著四周,眼睛掃過了每一個人,又像是沒有看見任何人。她說出的話,與其說喃喃自語,不如說是宣言,事關鶴雪榮譽的宣言。
零卿卻是有點發悶,反正是要殺人,用得著說這麼多廢話?在她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耳邊輕輕振動了弓弦的鳴響。
一員將官從馬背上摔落下去,至死也沒有看清那支箭是怎麼穿透咽喉的。
弓弦的聲音不斷振響,每一聲鳴響就是一個催命的訊號,必然帶走一條人命。
只是一瞬之間,五名將官接連摔下戰馬,再無聲息。
熊齊大驚,策馬跑到了人群之中。路然玥顯然並不認識他,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這個羽族少女只是張弓,然後搭箭,將附近的敵人射落。不過片刻,圍繞在零卿周圍的戰馬都失去了主人,零卿忽然覺得自己站在了空曠的大地上,周圍躺著一圈屍體。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可是他到底是不能原諒我,我只有做一些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了。”
耳邊是近乎呢喃的聲音,零卿聽到的是一種無奈,有些悲苦。可是她沒有時間來考慮什麼,只好策馬衝了出去,“他不是傻子,總會有所觸動的。”
路然玥接受了這樣的安慰,忽然跳下馬去,從屍體上又撿了兩隻箭袋,再幾個起落,重新回到了獅吼馬上。
有熊部的戰士驚豔於她的容貌,更驚豔於她的身影,靈動而瀟灑,帶著說不盡的華美,可這樣的華美要用他們的生命來交換。
獅吼馬在軍陣中肆虐,青龍偃月在空氣中縱橫,這樣的暴烈卻不及路然玥的冷酷。鶴雪神射之術徹底展現在人們的面前,無論是誰,只要是被瞄準的目標,沒有誰能逃過那少女的箭。自從她站在了零卿的馬上,死在她手上的戰士遠比死在零卿手上的要多。有熊部的戰士們泛起了無助的虛弱感,沒有誰願意面對死神。
這二人一馬,在橫行草原的有熊部鐵騎內肆意掠奪著生命,像是豐收的農民在收割著稻子。如果不是戰士們奮力守住主營的大門,只怕光憑她們兩人就要突圍而去了。恐怖的刀法,配合恐怖的箭術,這樣完美的組合遠近皆宜,她們真的開始衝擊主營的大門了。
熊齊幾乎就要被嚇破了膽,和自己勇武的大哥不同,他連三鐵牙的資格都沒有,斬將奪旗這樣的事情他根本做不來,但有一點是讓他父親熊昌讚許的,那就是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生命。有熊部的二王子在人群裡鑽來鑽去,拼命將戰士們鼓動起來,讓他們用身體去擋住那兩人的前進。
有熊部的戰士不缺少悍不畏死的人,那麼身為死神的零卿和路然玥就更不在乎了。青龍偃月一次次出手,一蓬蓬鮮血在面前鋪開,人們不欣賞這樣的暴烈,他們更在意那羽族少女的弓箭,面對著零卿,他們尚可抵抗一下,可是面對著路然玥,他們像是站在空曠的冰原,一陣陣的寒冷把血液都要凍結了,儘管周圍全是同伴,但他們沒有互相依靠的能力。
這兩個女子,終於看見了主營的大門。
路然玥看見了那個穿著紅袍的男人,卻是不能對他出手。華爾茲和羽族的聯盟還沒有破裂,她不能自己來打破利益的聯盟。她只能把箭矢對準了這個男子身邊的熊昌,那個腕上繫著白色豹尾的草原大君。
箭矢劃出了黑色的軌跡,距離熊昌至少半里之距,卻依然帶著奪命的呼嘯之聲。零卿至此稍微喘了口氣,她知道這個少女箭不虛發的。
“叮”的一聲,箭矢擊中了一盞精緻的銀色風燈。那風燈依舊在旋轉,可是箭矢卻偏離了方向,刺入土中,就在熊昌的腳邊。
心裡的火焰忽然就這麼迸發了,路然玥的臉兒漸漸升起了紅,“零卿姐姐小心了,我要去做一件事。”
零卿還沒有回答她,一片藍瑩瑩的光芒從背後升了起來,緊接著狂風大作,兩片巨大的羽翼出現了。即便是身處戰場,雙方的戰士都被那一霎那展翅的美麗驚呆了,他們看著這美麗的少女飛上了高空,轉瞬不見,而風聲仍是那麼清晰。
法比尼奧卻沒有抬頭看,只是輕輕地笑,“鶴雪的榮譽麼?”
熊昌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卻看到了一條鋒利的軌跡重新出現。他禁不住倒退了一步,鶴雪的威名千百年不墜,自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