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會!幸會!”
這時店小二已把房門開了,張羅著和那小廝把兩個箱子都抬了進去,書生也進房寬衣洗面。
照夕沿途所遇,全是粗俗之人,難得見到這麼一個文雅之人,不由心存好感,暗想:
這人語帶北音,想是離此不遠的世家子弟,此行匆匆至京,可能是進京趕考的。不禁又有些感傷,想到自己往昔終日讀書,尤其是父親更深盼自己能在考場中一鳴驚人;而自己卻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番深意,如今竟棄文學武。雖說是學成了一身武技,可是如此回家,在父親面前,亦是難以交待,說不定還會遭到他老人家一頓臭罵呢!
他這麼想著,不由鎖著劍眉,漸漸發起愁來,卻見那隔室少年此時已換了一身青綢便衣出來,愈顯得文雅俊俏!
他笑向照夕道:
“兩次相遇,可見有緣,還沒請教兄臺大名?此行何去?”
照夕微笑道:
“小弟管照夕,世居北京,此行返家,閣下大名是……”
這人笑著點頭道:
“小弟複姓申屠單名一個雷字,舍居本地,此次進京,旨在趕考。兄臺既是入京,倒與小弟同路,這倒省得沿路寂寞了。”
說著連連撫掌微笑不已,照夕不由點頭稱善,忽然心中一動,想了想道:
“能與兄臺同路,自是榮幸之至,只是小弟因久別家園,歸心似箭,卻不想在此久留呢!”
申屠雷想了想,遂含笑道:
“既如此,小弟也提前趕路就是了。”
他遂拍一下手道:
“這樣吧,我們今日就在此歇上一夜,明日一早共同上路如何?”
照夕見他話意誠摯,儀態不惡,心中雖打算早走,卻不願令對方失望,當時想了想,遂笑道:
“既如此,小弟亦定明晨再走就是了。”
申屠雷長揖一笑道:
“小弟初見管兄,即知是一直率之人,果然不錯,能與兄臺同路共店,實在福分不小,真快人也。”
照夕見他雖是文人,談吐亦頗有豪氣,心中又多增了一層好感,暗想旅途得遇此人,亦是難得了。當時連道不敢,隨即落座,呼來茶水,暢談了起來,談到詩書典故,二人都不禁暗自驚訝,深深佩服對方學識見解高超,由是更生敬仰之心。從談話中,他們彼此瞭解了對方身世,可是武功一道,照夕卻是一字不提,申屠雷亦未多問一語,二人直談到金烏西墜。客棧中掌上了燈火,意猶未盡,申屠雷的書僮,卻連連嚷起肚子餓來了。
那書僮名叫青硯,申屠雷對他似頗喜愛,當時喚來命給照夕磕了頭,這才和照夕把臂同出,青硯跟在後面,共出用飯。
一度飯後,二人更是無話不談了。照夕發覺這申屠雷,年歲雖輕,可是閱歷卻十分豐富,各處名勝古蹟,都能信口道出,歷歷如繪,他不由暗自忖道:
“這申屠雷,定有不平凡的身世。”
他本想問一下對方可曾擅於技擊,只是又怕問出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由是話到口邊,又行忍住。再說看他樣子又似不會,也就沒有多疑。
當晚二人又在月亮下面談笑了半天,申屠雷還擅畫,當時揮毫為照夕畫就一個扇面,畫的是一隻鸚鵡,栩栩如生,照夕遂題詩句為:
“嶺外經季別,花前得意飛,客來呼每慣,主愛食偏肥;才了憐紅嘴,佳人學綠衣,狸奴亦可怕,莫自戀芳菲。”
各自都讚不絕口,由是更為傾倒,二人直談到夜深人靜,才回房就寢。
照夕進房之後,心中不禁高興異常,想不到沿途得此好友,一時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二更天,尚未能入睡。
他正想坐起來,點上燈,看幾頁書再睡,不想方動此念,卻見窗前人影一閃,一人已面窗而立。身法巧快已極,照夕不由吃了一驚,當時仍不動聲色,倒要看看這夜行人意欲何為?
這人背向窗外,因此看不清他的長相,似看出他自目以下,為一方黑色綢布遮著。
他輕輕飄身,已落在了室內,一雙眸子四下匆匆望了一轉,卻輕輕直向照夕床前走來。
管照夕暗中咬牙道:
“好大膽的小賊,你真是不想活了!”
他想著,雙掌貫足了內力,只要看出不對,隨時可先發制人。
這夜行人走到了床前,低頭看了看,似辨別了一下照夕是否已睡熟了,良久才微微一笑,自語道:
“果然不錯,你瞞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