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該怎麼辦好,殺君天陽勢在必行:一為安撫將士的復仇之心,提高士氣以面對與田序即將進行的下一輪會戰;二為激怒田序,使他加速北進,進入羅軍埋伏。怎麼也不會想到小嫂子會去而復返,這個場面對她來說太殘忍。
在嘉盛抬手之前,君錦緊緊攥住他的手腕,免得他將自己打昏帶走,“怎麼?我看得都不怕,你們殺的還怕什麼?”撥開人群——她從未有如此大的力氣。
嚎啕聲來自人群裡的一個婦人——君家大嫂,她與丈夫一同被帶來延州。
除了她的嚎啕,人群裡也在竊竊私語——當然,不是為可惜,只嘆快意,大奸臣君哲宸的子孫能有什麼好東西?
君錦哭不出來,不知眼淚去了哪裡,望著臺上那攤血,滿眼只有空白與茫然,腿一軟,跌坐在地——沒了,什麼都沒了,是她害了大哥,若當年沒把他救出來,就不會有今天。
“出城告訴老大,小嫂子回來了。”嘉盛低聲吩咐身後的侍衛,必須要大哥回來一趟,不管他有多忙。
她不知自己究竟坐了多久,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羅武安——你一定會如願得到你所要的一切,因為你夠狠、夠絕情!
抱著丈夫屍身嚎啕的君大嫂看到了臺下的小姑,忽而噤聲,望著小姑竟呵呵大笑起來,“君錦,你真行,親哥哥你都不放過。”拉過一旁的女兒,“來,冬兒,好好看看你的好姑姑。”止住笑,“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看看你這好姑姑是個什麼下場,是不是真能如願當上王妃。”鬆開女兒,指著臺下的君錦,“君錦,別以為背叛了君家,你就會得到那羅武安的信任,他到底當你是什麼東西,你知道麼?”緊抱住丈夫的身子,“他肯要你,不過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如今君家沒了,你還有什麼用處?不過一具身子而已,被玩夠了,你也逃不了這個下場!”
君錦悽然一笑,是啊,她的確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
嘉盛揮手,讓人拉走這女人,不願再聽她的惡言。
“不許動她。”君錦喃喃而語,今天的局面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活該!
臺上的冬兒衝到君錦身前,邊哭邊廝打踢咬著這個小姑姑,都是她的錯,這個狠心的女人,都是她害死了爹爹。
君錦的髮簪跌落,髮髻被廝散,甚至出血,她多想就這樣死在侄女手中,那也算解脫了……
嘉盛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抓住小女孩,卻得來小女孩的狠狠撕咬。
直到君天陽的屍首被抬走,天色開始晦暗——
羅瞻終於回來了,儘管身上還有重傷,仍是拔馬歸來,只是馬蹄聲有些亂,待奔近法場時,又顯得有些遲疑,是不想進來還是害怕進來?
他並不是個逃避現實的人,既然決定這麼做,自然很清楚後果,那遲疑是在決定要不要與她就此決絕吧?
馬停聲盡,羅瞻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衣衫不整、頭髮散亂的妻子正坐於地上,嘴角還帶著血絲……
君錦並沒有看他,而是低頭撫摸一下小腹,因為那裡有個小生命正在流失……從身下抓一把被血染紅的泥土,淡笑著舉給他看,“看,我的報應。”連孩子都不願留在她的腹中,“我害死了親哥哥,也害死了你羅家的骨肉,罪大惡極,你將我一起殺了吧。”
一旁的嘉盛吃驚,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居然大意到沒看見!
羅瞻望著妻子嘴角的笑,深明自己已經失去她,永遠的失去了……緩緩下馬、蹲身,他茫然了,不知該怎麼辦。
“如果還有一點顧忌我們的夫妻恩義,就殺了我。”活下來,她要怎麼面對這樣的現實?“你一定會擁有你想要的地位,殺了我,成功的機會會更大。”因為那麼一來,他才算真正的絕情。
羅瞻很明白——殺了君天陽,就意味著要失去她……他居然還天真地以為能瞞住她,至少能瞞她一時,並天真的希望她能明白這是大勢所趨,明白他的無奈——
她恨他,罵他,甚至殺他,這些結果他都料到,並可以接受,可她沒有,她只是乞求他殺了她。
孩子……她又有孩子了,同時卻也向他展示了孩子的離去。
“羅武安,你不該難過,不過就是個女人而已,不值得你如此難過。”看著他,“來,拿起刀,做完三年前你就該做得事,然後,繼續忙你的正事。”
“媚兒……”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乳名。
君錦哼笑,望進他的眼底——真奇怪,他難過什麼?這都是他想要的不是嗎?
視線掃過他長靴外的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