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孟真的臉看了半晌,將白色的床單,扯過他的頭頂,無力的揮了揮手臂。
護士衝他點點頭,推著孟真離開,他站在原地,怔了一會兒,轉過身,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明陽。
明陽的臉色依然很差,雙膝上蓋著一張毯子,漆黑清澈的眼睛如一汪清泉,靜靜凝望著他。
那個發起怒來刺目的如同灼灼烈焰的女孩兒,站在輪椅後面,一臉防備的盯著他。
“小夕,”他走到明陽面前,在他膝邊蹲下,手掌搭在他的膝蓋上,仰著臉,苦澀的目光凝著明陽的臉,“對不起,小夕,相信我,欠你的,我都會還給你!”
“還給我?”明陽低笑了聲,“我的外公,我的媽媽,我孤單寂寞的童年,我卑微苦痛的成長,你要怎麼把他們還給我?”
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利劍,插在孟橋的心上。
是的,他拿什麼還?
別人家的孩子,都在溫暖幸福的家庭中成長,有慈愛寵溺的母親,有嚴厲卻呵護的父親。
他呢?
他給了他的小夕什麼?
他的眼睛酸澀的厲害,眼淚止不住的滑出眼眶。
他身子前傾,跪坐在地上,雙手抱住明陽,“小夕,讓爸爸抱抱……最後一次,讓爸爸抱抱。”
明陽不動,沒有推開他,冰冷漠然的身體,卻絲毫沒有因為被久別重逢的父親擁抱,而快樂欣喜的意味。
孟橋知道,他有今天,完全是自作自受。
他只能說對不起,連原諒我這三個字,都沒資格說出口。
他用力抱了明陽一下,猛地站起身,擦了把臉,繞過明陽往前走。
走了幾步,他倏地停住腳步,回身對溫雨瓷說:“溫小姐,謝謝你對小夕的維護,我很感激你,他身邊能有你這樣的姑娘,是他的幸運,謝謝你!”
他衝溫雨瓷深深鞠了一躬,轉過身,大步離去。
明陽身子後倚,倚靠在靠背上,虛弱的閉上眼睛。
溫雨瓷繞過輪椅,在他身前蹲下,雙手握住他的雙臂,“明陽,別傷心,你還有我啊!你還有我,還有爸爸,還有麥琦、顧遠修、夙辰、謝雲璟,他們都是你的家人,以後的人生還很長,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明陽睜開眼,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下她漆黑柔順的發。
是的,還好他還有她。
他是不幸的,卻也是幸運的。
這十一年,她無私的陪伴他,照顧他。
如果沒有她,他早已暴屍荒野,屍骨無存了。
至於好日子……
他好想他的外公和媽媽啊,這輩子,他還會有什麼好日子嗎?
又在醫院住了一週,經過樊清予的批准,溫雨瓷帶著明陽出院。
回到溫家別墅,明陽好好泡了個澡,溫雨瓷特地給他從裡到外,準備了一套全新的衣服,代表著他與過去訣別,開始他的新生。
孟真死了,孟橋再沒露面,明陽不提,溫雨瓷也不會提起,就彷彿孟橋這個人,從沒出現過。
明陽出院,變成了心智正常的男人,溫家上下喜氣洋洋,溫雄尤其高興,吩咐廚房多做飯菜,中午他要和明陽喝幾杯。
明陽出院第二天,溫雨瓷接到了孟橋的電話。
孟橋說,他在雲城雲頂山,明陽母親的墓前,想見明陽最後一面。
聽到最後一面四個字,溫雨瓷心裡一沉,冷聲說:“孟橋,你別亂來,你欠了明陽那麼多,別想一死了之!死算什麼本事?你應該好好想一想,該怎麼補償明陽才對!”
“來不及了,”孟橋聲音苦澀,“溫小姐,我知道,我欠小夕太多了,這輩子,我還不清了,下輩子,我給他們母子當牛做馬,贖我今生的罪孽,溫小姐,拜託你,讓小夕來見我最後一面,讓我最後再看他一眼,這輩子,我再無所求了!”
溫雨瓷皺眉,“什麼叫來不及了?你做了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要問了,溫小姐,”孟橋哀求,“看在我終究是小夕生身父親的份兒上,拜託溫小姐,帶他來看我一面,好不好?”
溫雨瓷吁了口氣,“好吧。”
“謝謝你,溫小姐,雲城雲頂山,山頂墓地,我等你們。”
孟橋再三道謝後,結束通話電話。
溫雨瓷拿著手機,愣了會兒神,輕輕吐了口氣,出門去了明陽的臥房。
敲門進去,把孟橋的話和明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