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這樣的微笑,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但還是先問他:“你現在傷口怎麼樣?”
“沒事。”
“痛嗎?”
“不用擔心。”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很輕,比起剛剛才醒來的時候氣息弱了好些。顯然關上門跟韓若詩在屋子裡的這段時間,他一定說了很多話,氣息才會這麼的弱。
他到底說了什麼話,能說服韓若詩,我不知道,這個時候就算知道了,也可能挽回不了什麼,只是看到他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卻還這樣堅持著,讓我的心上又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我想了想,說道:“那你再休息一會兒吧。”
說完,我便準備轉身出去,可剛一動,就聽見裴元修在身後叫我:“青嬰。”
我停下,回頭看他。
他蒼白的唇角勾著,微笑著對我說:“我現在不想睡覺,你能陪我坐一會兒嗎?”
“……”
我停了一會兒,慢慢的走過去,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躺在床上靜靜的望著我,眼睛裡是幾乎滿意的溫柔,那樣的目光卻越發讓我如坐針氈,幾乎快要撐不下去,就聽見他柔聲道:“剛剛,子桐沒有為難你吧?”
我搖了搖頭:“並沒有。”
他輕輕的說道:“她的脾氣急,像小孩子。”
“是啊。”我也點點頭,帶著一點微笑的道:“難得王女如此天真爛漫,嬉笑怒罵皆形於色,一顆赤子之心,令人感懷。”
裴元修看了我一眼,道:“你好像,對她並不介意?”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你介意什麼?”
我聽得一怔,抬起頭來,對上了他專注的目光。
他問我,我介意什麼?
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這樣問?
我知道,雖然我和他從相識至今,朝夕相對的日子並不多,可他對我的瞭解的確超過我我對他的,包括我心中的一些幽微思緒,他甚至都能探知一二。
我還記得南宮離珠曾說過,在他們的大婚當夜,裴元修酒醉後一直喊著一個人的名字,說他想要給那個人完整的幸福,卻沒有辦法付出。
他是知道,我要什麼的。
所以,即使當初我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女,他身為天朝太子,要一個小宮女不過舉手之勞,但出於尊重而一直對我卻步。
甚至,當初他處置了賀清州一家之後,到掖庭來看我的時候,還特地向我做出解釋,不論於公於私,他都很清楚我無法接受什麼,我最介意的是什麼。
……
一想到這裡,我突然僵住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內藏閣意外的他,雖然目光柔和,氣息溫潤,但那樣深沉的心機,那樣老辣的行事,令那時的我只感到刺骨的寒意。
而魏寧遠的話,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在下一直覺得,夫人是太子的刀鞘……”
“夫人難道沒有發現,你在太子身邊的時候,他幾乎不傷人……”
想到這裡,我又慢慢的低下頭去看著床上的裴元修,他還是溫柔的看著我,那雙明淨的眼瞳裡映著一個小小的,纖細的影子,彷彿從一開始,就一心一意的只有我。
“……”
我張了張嘴,卻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頓了一下,才輕輕一笑道:“活到這個年紀,再不知天命,也該懂事了。哪有那麼多好介意的。”
“真的?”
“就算有,我也早忘了。”
這麼說著,我有些倦怠的垂下眼,是真的覺得累了。
這時,裴元修溫柔的聲音傳來――“我還替你記得。”
“……”我一怔,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眼角彎彎的,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色,反而映出了一種淡淡光輝,雖然溫柔,卻在溫柔中有一種堅定的固執,不受任何人,甚至任何環境的影響而轉移。這也許就是這些年來,世事變遷,他卻始終不變的原因。
我微微張開的嘴唇在顫抖著,只是無言可對。過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唇瓣乾涸得厲害,輕輕的抿了一下。
但人,是亂的。
腦子裡和心裡,好像有無數的聲音在不停的誘哄、勸說、爭辯,甚至斥責。
你可知道他有多好,對你多好?!
你辜負了他這些年來的深情……
可我從來不想,更不應該用我自己婚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