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芸香離開之後,我並沒有離開,而是又掉頭走了回去,沿著河邊一來一回,慢慢的走著,好幾次也因為漫不經心又踏進了水裡,到最後裙角已經溼得擰不幹了,鞋襪也被沾溼了,拖著有些冰冷的腳踝,我推門回了家。
院子裡的人手,好像增添了不少,就連周圍護著我的家的人手,都明顯的加了一倍。
我自然知道這樣安排是什麼意思,但只是心裡淡淡一笑。
一推門,就看到屋子中央的桌上,一盞孤燈如豆。
燭火隨著突然大門開啟灌進的風而搖曳了起來,明明滅滅的燭火映著那張俊朗的面孔,似乎連那張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有些晦暗不明,讓人一是看不清他的喜怒。
我站在門口,愣了一下,才輕輕道:“你還沒睡?”
裴元修扶著桌子,似乎想要站起來,但我一看他吃力的樣子,便立刻過去抓著他的胳膊:“你別站起來了,小心傷口。”
他笑了笑,又順勢坐了回去,看著我道:“我在等你回來。”
“你應該早點休息。”
我這麼說著,卻並沒有扶他回床上,裴元修似乎也並沒有要去睡覺休息的意思,而是坐了回去。我也坐到了桌子對面,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暖暖的茶喝了下去,也讓我一直冰冷的身體回暖了一些。
抬起頭的時候,他正看著我。
“你去哪兒了?”
“去河邊走了走。”
“走了這麼久?”
“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我就是怕你這一走,就走到揚州去了。”他說著說著笑了一下,嘴角一道笑紋讓他這淡淡的一笑中多了許多未曾宣之於口的東西。
看著他這樣的笑容,我想了一想,便開了口。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兩個人同時開口,我愣了一下,也看到他的目光一凝,但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聽到他說:“你先說。”
這個時候,我反倒有些猶豫。
跟他同時開口,卻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我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應該讓他先說才好。
這一刻,兩個人這樣近在咫尺,明明只是一場普通的談話,卻突然好像變成了一場賭局,賭的是一生的幸福,賭的是這一片大好河山。
我恍惚了一會兒,眼前的燭火似乎也隨著我的心思不定而搖擺著,好像今天看到的河中的點點粼光,也讓我回想起來,我在河邊那一來一回,彷彿沒有盡頭的徘徊,才終於做下的那個決定。
不管他的決定是什麼,但我要做的,不會為別人而改變。
想到這裡,我深吸了一口氣,鄭重的道:“你可不可以,放棄揚州?”
他的目光隨著燭火一閃。
他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又或許是沒想好要說什麼,只是這一刻的寂靜,我又開口了,一字一字的道:“然後,我跟你過江。”
“……!”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我隔著那忽閃的燭火看著他眼中的驚愕,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嗎?”
……
這一回,寂靜了很久。
聽不到他的呼吸,也聽不到他的心跳,只有風聲在耳邊吹過,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恍惚的明白,那也不是風聲,而是我聽到的自己的血液奔流的聲音。
原來我的心跳,也已經劇烈得好像要迸出心口了。
那種痛楚,和壓抑,讓我有些難受,可不管怎麼難受,我都面不改色,連呼吸都沒有一絲的紊亂,只是這麼看著他。
這個賭注,我已經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看到他微微顫抖著蒼白的嘴唇,開口了,卻半晌都沒有聲音,直到他輕咳了一聲,才發現他的嗓子都有些破了。
“你說,你願意——”
“……”
“你不是——後——?”
我淡淡的一笑:“是不是藥老告訴你,我後悔了?”
他一時無言,只看著我,目光中卻充滿了小心翼翼,似乎擔心眼神沉重一些,都會把這一刻碾得粉碎。
“我的確是後悔了,但後悔,並不代表我就會食言。”我看著他,認真的說道:“就算我是個女人,也懂得人無信不立的道理。一諾千金,說出口的承諾,我不會輕易收回。”
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無措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