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因為聽到了黃天霸最後的那句話,這一夜我多少安穩了下來,沒有再被冰火相煎的煎熬,只是做了一夜的亂夢。
夢境很混亂,我看到了許多東西,好像幼年時看過的皮影戲,數不清的人和事在眼前一幕一幕的晃過,我看到了金碧輝煌的庭院裡,那一個個二八年華,如花蕾一般含苞待放的美人;下一刻,她們都躺在了血泊中,變作了僵冷的屍體,一雙雙秋水明明失去了靈動和生氣,直直的盯著我,我被嚇得滿身冷汗,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可一轉眼,眼前的美人又全都變成了皇城裡穿金戴銀,花容月貌的嬪妃。
許幼菱、申柔、常晴、劉漓……還有,還有楊金翹。
奇怪的是,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
說起來,她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了,當初也真的為她的死而悲傷過,可現在想來,也許她走,是幸運的。
雖然這個女人是庶出,出身並不好,心性卻很高,若真的要她陷落在後宮那些女人當中,去做一個只能靠計謀才能奪得一個男人垂憐的妃嬪,她又怎麼會甘心?
只是,回想起她當初給我說過的話——“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只要目標沒變,我不會離開我要走的路”,雖然對我的觸動很大,我卻不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麼,卻是到死,也不知道她得到了沒有。
而我呢?
兜兜轉轉的這些年,到頭來,我又得到了什麼?
劉三兒,已經徹底的離開了我;女兒,已經被裴元灝找到;就連我自己,也落到了他的手裡。
想到這裡,心中都是一片壓抑,好像被一塊石頭壓在胸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我微微蹙眉的想要掙扎,就在這時,那種壓抑的感覺更沉了,我感覺下巴被人捏著張開了嘴,一股溫熱的東西進入了嘴裡。
頓時,苦澀的味道瀰漫開來,我一下子嗆得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哎,小心一點!”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味道雖然苦澀,可流入喉嚨裡,卻很快帶來一陣暖意,驅散了身體裡的寒氣,我頓時有了一點力氣,慢慢的睜開眼,就看到慕華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根銀湯匙,正往我嘴裡喂著東西。
一看見我睜眼,她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你醒了。”
“……”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喉嚨卻沙啞著說不出來,只空洞的動了一下唇瓣。她伸手來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捏了一下我的手,暗暗的長出了一口氣:“還好,沒事了。”
說完,她又餵了我幾口湯藥,然後掏出袖子裡的手帕,輕輕的給我擦拭嘴邊的藥汁。
這個時候應該是清晨,屋外的晨光透過窗紙照了進來,給周圍的一切都打點了一層淡淡的輕紗般的光澤,而她坐在床邊,清麗的臉龐因為疲倦而顯得有些蒼白,卻在晨光下有一種異樣的溫柔。
這個時候,我不由的想起了當初揚州城瘟疫橫行的時候,她在漫天大雪中,為那些災民們看診,送藥。平時的她,不過中上之姿,可這個時候,卻美得讓人無法側目。
我輕輕的垂下眼瞼,無意中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定睛一看,卻是黃天霸,像是剛剛走進來,一隻手還扶在門上,卻一點聲息都沒有,定定的看著我們這邊。
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睛,這一刻似乎也閃過了一絲如水般的流光。
慕華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又餵了我幾勺湯藥,用帕子給我擦了擦嘴,淡淡道:“我也懶得管你的事,只是我最好的嫁妝都賠在這碗藥裡了,你最好不要死在我家裡。”
說完,又給我擦了一下嘴角,便要起身離開,一轉頭,就看到黃天霸站在那裡。
她愣了一下,便走過去,沒等黃天霸開口說什麼,她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我,冷笑一聲道:“怎麼,之前還沒看夠,現在還要過來看?”
黃天霸的臉色微微一沉,道:“你別胡思亂想。”
“我胡思亂想?這麼說你不是過來看她的?”
“……我只是過來看她醒了沒有。”
“哼,我說呢,若只是我在這兒,你也沒這麼勤快。”慕華冷冷道:“不過你別忘了,那個男人現在也在這裡,還是顧忌一下得好。”
黃天霸咬了咬牙,終究沒有說什麼,而是朝我這邊走了過來,低頭看了看我,輕輕道:“好些了嗎?”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目光卻下意識的看向了外面。
我還記得在昏迷之前,裴元灝說過要帶我走,現在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