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船逆水而行,走得很慢,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才剛剛過了任城。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雖然走的是水路,但人總是在一個地方帶著,每天被熾烈的太陽頂頭烤著,也讓人感到無比的憋悶。
我和水秀住的是一個小小的艙房,因為身上還有案子,所有門口也一直有人守著,雖然沒有腳鐐加身,但對我們的看守還是比較嚴,吃穿用度每天有人送來,傍晚才有機會出艙門放放風,其他的時候都只能呆在屋子裡。
這天,空氣中沒有一點風,憋悶得好像天空被蓋了一個蓋子,要將所有的人悶熟。
水秀自己已經滿頭大汗了,卻還是不停的給我扇著扇子,一邊用袖子擦脖子上的汗,喃喃道:“怎麼這麼熱啊,鬼天氣!”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心裡有事,就連汗水也像是憋在了身體裡,一滴汗都沒有流出來,但越是這樣,越是憋悶得難受。水秀看著我的臉色,擔心的道:“姑娘,你不會中暑吧?”
我勉強笑著,搖了搖頭,轉頭看向窗外。
船在這兩天走得快了一些,過了任城之後,我記得前面有一個地勢險要的峽谷,兩邊的山峽往江心凸出,遠遠看去像兩頭躍起的猛虎,所以被稱為虎躍峽;過了虎躍峽前面就是姜堰,巨大的魚嘴口把江水分成了兩股,我們南下走的是右路,北上的話走左路會更快一些。
水秀看著我越發蒼白的臉色,說道:“姑娘,你還好吧?”
“沒事。”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就在這時聽見門外的人道:“玉公公,您來啦。”
“開門。”
艙門被小心的開啟了,一抬頭就看到玉公公站在門口,屋子裡的暑氣燻得他皺了下眉頭。
水秀一看到他來,立刻上前跪下來:“玉公公。”
玉公公點了一下頭,走過來看著我:“青姑娘,身體好些了嗎?”
“勞您記掛,好多了。”我微笑著點點頭,問道:“不知道玉公公今天來,是有什麼事?”
他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複雜的說道:“皇上剛剛說,你們被關在這兒,恐怕也熱得難過,現在外面起了風,讓你們兩也出去甲板上吹吹風。”
我的心不自覺的動了一下。
乘船北上已經半個多月了,裴元灝似乎已經忘記了我和水秀的存在一般,不,在州府的時候就已經忘記了一般,他的眼裡只有南宮離珠,每一次玉公公和南宮離珠來,也只是他們來而已,從來沒有他的任何訊息。
可今天,他卻讓我去甲板上吹風?
水秀一聽,立刻高興起來,跑過來抓著我的胳膊低聲道:“姑娘,皇上還記掛著你呢!”
我咬了咬下唇,一直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玉公公,皇上是怎麼會想起我的?”
玉公公道:“倒也,沒有人提什麼。只是剛剛召船工過來問了話,說是咱們的船馬上就要過虎躍峽了,皇上跟南宮小姐在船頭站著吹了一會兒風,就囑咐咱家過來傳話了。”他說著,又道:“青姑娘,別問這麼多了,皇上讓你出去,也是皇上的恩典,快起來吧,這屋子熱得。”
屋子裡的確很熱,好像在蒸籠裡一樣,水秀扶著我走出艙門的時候,迎面便是一陣溼潤的,透著水氣的江風,頓時人心裡都舒服了一些。
太陽已經快要西斜,江面上一片白晃晃的,好像數不清的銀鱗一樣耀眼。
甲板上果然站滿了人,那些護衛、常侍和宮女們全都規規矩矩的站在甲板的兩邊,而我一眼就看到人群中,裴元灝和南宮離珠站在船頭,風揚起了兩個人的衣袂,這樣兩個絕頂的人物站在那兒,飄飄如仙一般。
人雖然多,卻沒有一個人開口,連一聲咳嗽都不聞,只有腳下的江水潺潺流動。
玉公公輕輕在我耳邊道:“還是過去謝恩吧。”
我想了想,點了一下頭,便轉身輕輕的走過去,剛一走近,就聽見裴元灝柔聲道:“還熱嗎?”
“不會。”
南宮離珠搖了搖頭,口氣中依舊帶著些許冷淡,卻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那種,而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裡,呵護著,一直呵護到她溫暖起來的那種冷淡。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女人天生就能吸引男人,南宮離珠就是這樣的人,甚至和容貌無關,也和態度無關;也難怪“天朝第一美人”是她而不是申柔,申柔妖嬈柔媚,用盡心機,也未必能讓裴元灝如此重視她,而南宮離珠,只要淡淡的一顰一笑,就足以讓許多人為她捨生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