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紅還是和過去一樣,賓客盈門,卻並不太熱鬧。
一樓仍舊是揚州城最有錢的商賈們設宴,席間你來我往,觥籌交錯,空氣中瀰漫著酒香和菜香,還有女子們的嬌笑和脂粉的香味。
二樓,就清淨得多了。
這裡原本就只有達官貴人才能上來,也許是因為最近州府的事太多,達官顯貴來得也更少了,就只有一個廂房裡有客人。我捧著酒壺走過去,透過珠簾,便看到裡面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正在喝酒。
這個人,便是楊繼。
魏寧遠告訴我,楊繼常常到二月紅來喝酒,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有機會單獨跟他碰面。
他大概三十多歲,人十分精瘦,倒三角的小眼睛裡透著奸猾的光,臉上顴骨很高,顯得幾分刻薄相,讓人一看就不大舒服。
我慢慢的撩開簾子,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睛一亮,立刻又看到了我高高挺起的肚子,頓時皺眉道:“你們老闆越來越沒規矩了,連孕婦也敢找來侍奉我!這酒樓是不想開了嗎?”
我微笑著走過去,為他斟了一杯酒:“楊大人誤會了,我不是這裡的人。”
他皺了下眉頭,伸手接過我奉上的酒杯,低頭謹慎的看了看,又看向了我,說道:“你——是誰?”
我微笑著看著他,沒說話。
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似的,那雙小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下子站起身來指著我大聲道:“你——你是嶽——!”
後面的話,他硬生生的嚥了下去。
我和他只在一次國宴上遠遠的見過,不過官場上的人過目不忘,更何況當初我在後宮和申柔那麼不對付,他家的人自然會對我印象深刻,他能認出我,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微笑著朝他一福:“楊大人好眼力。”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當然‘死’了。”我笑了笑,說道:“只要楊大人不把今天見到我的事告訴別人,我就還是‘死’了。”
楊繼也不是糊塗的人,立刻就明白過來。
他冷靜了下來,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後沉聲道:“你來幹什麼?”
“我想來求楊大人一件事。”
“求我?”他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你來求我?哈哈哈哈。”
他笑也是自然的,申柔是他的表妹,當初在宮裡我跟她因為許幼菱的事而針鋒相對,申家的人只怕都恨毒了我,現在我居然開口要找他幫忙,的確有些滑稽。
他的笑聲慢慢停了,瞪著我惡狠狠的道:“你知道,我現在只要一句話,就能把你剁成肉醬!”
我仍舊面不改色的道:“我知道。可是大人也應該知道,我到了這個時候,怎麼會讓人把自己剁成肉醬呢?”
他一怔,眉頭緊皺的看向我,我笑道:“難道大人南下的時候,沒有人告訴你,當初嶽青嬰入獄,除了欺君罔上,還有一個私通逆賊的罪名嗎?”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驚恐的看向周圍。
雖然現在揚州比起之前安定了許多,否則他也不敢步劉毅父子的後塵南下為刺史,但揚州的暴客威名遠播,他做的那些事,自然心裡也有數。
我笑著說道:“大人放心,今天我只是來求大人的,並不想做其他的事。”
他的臉色變了幾變,又看了看四周,這才心有餘悸的坐下來,我也慢慢的坐到了他的對面。
楊繼到底也是個為官多年的人,很快冷靜了下來,目光看向了我高高隆起的肚子,說道:“你這是——這孩子是誰的?”
他聲色俱厲,我也猜到,他是在擔心這個孩子是皇帝的,會影響到申柔。
我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只是說道:“我今天來求大人,是希望大家能放了民婦的丈夫。”
“丈夫?你——”他驀地睜大了眼睛。
“我已經嫁人了。”
看著我平靜的樣子,楊繼似乎也有些不敢置信,半晌才似笑非笑的說:“你,好大的膽子啊,嶽青嬰!”
“大人忘了嗎?嶽青嬰已經死了。”
“……”
“我現在,只是來求大人,放了民婦的丈夫。”
“你丈夫?是誰?”
“楊大人前陣子在揚州城捉拿逆黨,我的丈夫也被誤抓進了大牢。可是他不是什麼逆黨,也不是來參加科舉的學生,他只是一個酒樓裡打雜的,根本和這些事沒關係,還望楊大人明察秋毫,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