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人的感覺總是淡淡地,好像遠遠的站著看一出臺上的戲,可那雙眼睛卻似乎早已經洞察了一切,我想了想,只淡淡一笑:“臣妾還好。”
“若你想要另尋住處,可以跟本宮說。畢竟你也懷著身孕,一個人住在芳草堂……”
“臣妾習慣一個人。”
看著我微笑的樣子,常晴又看了我一眼,如水的眼瞳中忽閃了兩下,便笑著點了點頭:“也罷,既然你習慣一個人,就一個人吧。”
“謝皇后娘娘。”
說完這句話,常晴便端起手邊的茶碗喝了一口,我也安安靜靜的坐著。我和她,說熟絡不熟絡,卻也不是完全的陌生,甚至,我能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氛圍在我和她之間,所以,很多話深了不好說,淺了也說不出來。
她抿了一口茶,又想了想,才抬頭看著我:“本宮聽說,前兩次皇上去芳草堂,你都不在?”
“呃,是。”
我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只愕然的看著她,常晴微微一挑唇角,說道:“後宮也有後宮的規矩,嬪妃的責任就是好好的侍奉皇上。你跟在皇上身邊日子是最長的,很多話,不用本宮來說了。”
“……”我沉默了一下,輕輕道:“是。”
她又慢慢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低頭看著我,說道:“本宮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未必不會做傻事,明白麼?”
我想了想,微笑著點點頭朝她一福:“臣妾知道了。”
她說的沒錯,許才人已經和我徹底的反目,也搬到了景仁宮,而我一個人遠居芳草堂,還懷有身孕,也沒有依靠宮中任何的勢力,可以說,我現在已經到了最薄弱的時候。
任何人要害我,都是看似輕而易舉的事。
。
京城的秋天過得很快,而今年的雪又來的極早,許才人搬出去不久,芳草堂就在一個靜謐的夜晚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雖然一直都是睜著眼睛等天明,可當窗外映出白皚皚的雪光時,還是讓我有些吃驚。
看著漫天而落的大雪,將周圍的一切都遮蓋住了,好一個粉妝玉砌的世界,只剩下了最純淨的白,好像將那些不堪入目的汙穢,陰謀,也滌盪乾淨了一般。
水秀和小玉到底是孩子心性,一看到大雪就樂得不行,聽我的吩咐把文房四寶取來了之後,兩個人便到院子裡打雪仗,嬉笑瘋鬧的,陣陣碎雪隨著風飄進了窗戶,融入了硯臺裡的墨汁當中。
吳嬤嬤給我取了個暖手的爐子過來,看了看窗外,笑道:“才人也太慣著他們了。”
“什麼?”
“若是有人來看見,成什麼體統。”
我笑道:“又有誰會來看見?”
這些日子,芳草堂越發的冷清了,說起來我還是有有孕在身的才人,卻絲毫沒有景仁宮的那一位炙手可熱,皇后親自過問她的起居,皇上也時常夜宿景仁宮,每每聽到水秀他們說起,都是不屑的口氣,更不用說宮中其他嬪妃有多眼紅了。
而我這裡,雖不說門可羅雀,但冷清卻是真的冷清。
最讓我奇怪的是,連申柔,也沒有任何動靜。
我之前的打算本就是擔心許才人這樣心性的人和我在一起,難免會受到連累,而且她的手段絕對不足以對付宮中的任何一個嬪妃,所以將她逼到了皇后身邊,只有我一個人,萬事都方便些。卻沒想到明明已經是我最薄弱的時候,申柔反倒沒有了動靜。
還是,她在等什麼?
好在玉公公仍舊十分熱絡,送來的東西也是極好的,現下我用的墨汁便是徽州來的,色澤黑潤,入紙不暈,濃濃的墨香即使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也凝滯在鼻尖久久不散。
吳嬤嬤早就知道我的心性,沒再說什麼,叮囑了幾句便下去了。
一室安靜。
我聽著落雪撲簌簌的聲音,和筆端落下的聲音,好像一陣低唱,格外的動人,慢慢的心神也隨著筆尖走動,連外面嬉笑的聲音慢慢的消失,都沒有發現。
這時,耳邊響起了一陣很輕的呼吸聲。
我的筆尖一滯,立刻感覺到了什麼,卻沒有回頭,而是繼續沙沙的落筆,身後的這個人似乎也不在意,慢慢的俯下身,貼著我的臉,一隻溫熱的大手伸過來撫上我的手。
一根根柔軟的線條就在這樣兩隻手下,慢慢的延續開來。
身後的人呼吸綿長,可我的呼吸卻說越來越緊,好像被逼著走上了一條越來越狹窄的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