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雪下得特別大。
雖然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了感覺,可我也還記得,那天從裴元珍的屋外一步一步的往回走,漫天大雪好像發了瘋一樣往下傾瀉,幾乎要將整個大地掩埋的窒息感,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白,沒有邊際,彷彿怎麼走都走不到頭。
而我就在這樣的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好幾次都快要跌倒了,還是一直走下去。
等走回景仁宮,卻看到自己的屋子早已經被收拾一空,水秀一直跟在我身後,這個時候才上前來說道:“大人,皇上昨天就說了,今天要搬去宜華殿的。”
我有些茫然的在紛紛落雪中回過頭。
心和這個屋子一樣,都空了。
不一會兒,就看到已經接到訊息的吳嬤嬤和其他幾個小太監舉著傘跑過來接我,遠著的時候還沒大注意,一走進了,看到我蒼白得好像死人一樣的臉,吳嬤嬤給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彎腰抓起我的手一捏:“這麼冷!”
水秀囁喏著:“大人,是從——從外面走回來的。”
“這還得了!”
吳嬤嬤又看了我一眼,便急急忙忙護著我往外走去。
怎麼去到宜華殿的,我也已經沒了感覺,只記得自己好像一個木偶一樣被他們推到屋子裡,爐子燒得很旺,屋子裡暖融融的,將身上帶來的雪沫全都融化了,可我站在屋子中央,還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冷得很。
吳嬤嬤一邊找來熱水給我暖手暖腳,一邊讓人熬了薑湯過來,忙得人仰馬翻的,還不忘罵水秀:“讓你跟著,你是怎麼跟著的?大人被凍成這個樣子,你就在旁邊看著?我看你這小蹄子是越來越欠打了!”
水秀一直蹲在我的身邊,這個時候小心的幫我擦了手,抬起頭來看著我,無聲的張了一下嘴。
“說啊,你平時不是很伶俐的嗎?”
“我覺得,大人這麼走回來,大概——要好受一點。”
“……”
吳嬤嬤愣了一下,又抬起頭來看我。
我坐在床邊,已經沒了什麼氣息,任由他們來回的擺弄都不做聲,吳嬤嬤便也不說話了,小心的幫我弄暖和了,便推到床上休息,蓋上了厚厚的錦被。
我就在這個有些陌生的宮殿裡,捲縮著,一個人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也能感覺到有人在守著我,心裡幾乎要沸騰的感覺好像要把身體都撐裂開,可不管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找一個人來傾訴,他們也知道我的心裡燒得慌,沒有開口說一個字,終究起了一嘴的燎泡。
在夢裡,也痛得直抖。
感覺到被人抱著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在夢魘裡幾起幾落,彷彿溺水一般的窒息,然後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柔聲在耳邊喚我:“青嬰……”
睜開眼睛,覺得眼睛也乾澀得很,好像哭了太久一樣,我還有些茫然的望著床上垂下的帷幔,用水色的絲線繡出的芳草看起來如同還在夢裡的樣子,那個聲音又在我耳邊道:“醒了?”
“……”
我慢慢的回頭,看到了裴元灝。
視線有些模糊,先看到的是床邊的木架上掛著的他厚重的裘衣,不知他來了多久了,衣服上的雪大概也早化了,只剩下地上零星的幾點水暈;他只穿著貼身便褸睡在床上,雙手緊緊的環著我,體溫就像是決堤的水再無邊際的蔓延開來。
我沒說話,只愣愣的看著他。
他的臉上沒什麼笑容,也眼神卻還是很溫柔,從被子裡慢慢的抽出手來摩挲著我的下巴,有些粗糙的拇指一動,撫過了我的唇。
我頓時痛得縮了一下。
“痛嗎?”
“……”
“會過去的。”
我聽著還是沒動,只是這麼看著他,也許因為他冰冷的性情,臉上也是常年都匱乏表情的,顯得線條比做皇子的時候更加冷硬,但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那種意外的溫柔就足以讓許多人溺斃在其中。
視線有些模糊了起來,連同我臉上的笑容也模糊了,只是有些懶懶的望著他,笑:“是啊。”
“……”
“總是會過去的。”
曾經在最難的時候,我不是也告訴過自己,一切都會過去,這個時候,也一樣。
看到我的笑容,他倒是微微的一震,那雙手又在被子裡用力的抱緊了我,將我纖細的身子緊緊的錮在懷裡,他將下巴擱在我的肩窩裡,用有些發燙的臉頰摩挲著我的頸項和臉,吐息間說不出的纏綿:“青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