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我有些窒息。
從在碼頭和他作別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
幾個月的時間,人其實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但是,當我看到他,當他看到我的一瞬間,卻似乎都有一種感覺——我們兩個人,都變了很多。
可是,當我那冰冷的,染血的手被他握住,感覺到他掌心裡,那溫暖的,堅實的,彷彿在再大的風雨中都不會有絲毫改變的氣息時,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輕盈……”
我聽見他叫了我的名字,聲音很平靜,只是聽起來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不是不知道上船之後會和他相見,也不是不知道,我們終究有要面對面的一刻,但突然這樣的陷落在他的手心裡,他的呼吸裡,他的氣息中,還是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而就在這時,我也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似乎有些異樣了起來。
轉頭一看,所有的船,在這一刻全都靜了下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好像這些船,船上的人,全都在注視著我們,甚至連那艘龍船上,那個熟悉的身影都沒有任何動靜,只伸手扶著圍欄,一動不動的向著我們這邊。
我沒有去看他的臉,也不知道此刻他是什麼表情,但那種冷冽的氣息,即使是遠處天權島上火焰沖天,風中捲來的炙熱溫度,也抵抗不了。
似乎同樣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裴元修也轉過頭去。
然後,他的臉色也慢慢的沉了下來,同樣伸手扶著圍欄,看向了那個人。
兩艘船,隔著這樣幾百尺的距離,這中央更是風起浪湧,可是兩個人卻像是近在咫尺一般,就這麼平靜的,甚至冷冷的看著對方。
就在這時,我看見對面的船上,聞鳳析帶著幾個全副武裝的武將走到裴元灝的身後,畢恭畢敬的行過禮,然後聞鳳析開口說了什麼。
裴元灝仍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眼中閃爍著光,透出了一點犀利。
這時,一個一直站在旁邊,被藥老高大的身軀遮擋住了身形的人走上前來,小聲的對裴元修道:“公子。”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竟然是布圖。
裴元修也帶著他出海了。
這個人在金陵一直都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往往很多重要的事甚至不經過韓家姐妹而都交給他在辦,所以我住在金陵那麼久了,見到他的時間反而很少,之前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只是,從在裴元修的書房裡看到那些書信之後,我大概也明白他都在忙些什麼了。
也明白,為什麼要帶著他出海了。
他一開口,裴元修也回頭看了他一眼。
布圖道:“對面——我們是不是也要準備?”
“……!”
我不由的呼吸也緊了起來。
雖然之前,我跟裴元豐的判斷都是打不起來,但說到底都只是判斷,九成九的判斷,都不及那一分的實際和變化。
我們怎麼猜,怎麼想,都是不會打,可是,萬一打起來了——
想到這裡,我緊張的看向了裴元修,他卻沒有回答,只是慢慢的轉過頭去,仍舊看著龍船上的那個人。
我回過頭,只見裴元灝抬起手來,輕輕的揮了一下。
聞鳳析還沒有說完的話,就這麼被硬生生的堵在了嘴裡,他皺了一下眉頭,似有不甘之意,但也沒膽忤逆皇帝的旨意再說下去,只是抬頭看了我們一眼。
然後,幾乎是同時,他們兩都笑了一下。
我不是沒有見過這兩個人的笑容,他們都是俊美的男子,笑容也都十分的俊俏,甚至會讓人移不開眼,但這一刻,他們兩相視而笑,卻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襲上心頭,下意識的就打了個寒戰。
這時,聽見裴元灝道:“接下來,你們打算何去何從啊?”
他這一開口,周圍的好多人都哆嗦了一下。
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甚至也許在下一刻就會刀光劍影的打起來,但他開口,竟然是微笑著,甚至帶著幾分愉悅。
只是,他的這個問題——
接下來,我們打算何去何從?
這句話,他到底是問我們這一次的航行,還是江南接下來的路?
他是在詢問,還是在試探?
我看向裴元修,只見他很快便微笑著道:“我自來處來,我往去處去。”
裴元灝道:“身歷十萬八千劫,可還記得你的來處,知道你的去處?”
裴元修道:“我的來處已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