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繃帶。
他蒼白的,細瘦得幾乎皮包骨頭的手露了出來,而我看到在他的拇指上,戴著一個碩大的,紅沁古玉雕成的扳指,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已經有些無法呼吸了一樣,但咬牙還是將那個扳指摘了下來,遞到劉輕寒的面前。
劉輕寒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沒有接,只是看著他。
顏輕涵一字一字的道:“我的家業,就交給你了。”
“……!”
劉輕寒瞪大了眼睛,而我也驚愕的看著他。
他的家業?!
雖然我身為顏家大小姐,也知道在西川不可能有比顏家更富貴的家族,但顏輕涵的家業,是當初太爺爺和爺爺他們將他趕出顏家的時候,臨別贈與了他兩座礦山和一些產業,從他能獨立鑄船,驅使船隊出海尋找佛郎機火炮,就知道他現在的家產比起當年得到的,一定是有增無減,更加龐大了。
這樣的家業,全部交給劉輕寒?
我不由的屏住呼吸看向了他。
卻見劉輕寒皺緊了眉頭,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眸色顯得有些深沉的,看著那隻扳指。
然後,就聽見顏輕涵淡淡的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要當駙馬了,若在接手我在西川的產業,只怕有不少的諫官要彈劾你了,對嗎?”
我的心裡一沉,看著他眉間的褶皺更深了幾分,沒有開口,但也預設了。
“我要說的是,你跟著老師進京這麼多年了,難道連這點分量都沒有?”
“……”
“我的產業,你不要,也不過是荒廢了。”
“……”
“你要了,我在這世上,就還能留下些東西。”
“……”
說著,他又費力的將手抬起來,那扳指舉到劉輕寒的眼前,臉上坦然的露出的“隨便你”的表情。
這一回,劉輕寒沒有太多的猶豫,伸手接過來。
他將那扳指戴在手上,因為顏輕涵的手指太細了,他戴著的扳指劉輕寒就未必合適,但他還是戴上了,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會如何處理你的家產?”
顏輕涵一笑,慢慢的閉上眼睛。
一邊閉眼,他一邊說道:“你以為,我閉上了眼睛,還會去管那滔天的海浪?”
他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沉,越來越細弱,當他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幾乎已經細若蚊喃,完全聽不到了。
而他,也沒有再睜開眼睛。
劉輕寒驚得瞪大了眼睛,急忙伸手那戴著紅玉扳指的手,去抓住了顏輕涵垂落下去的手。
那隻細瘦的手,已經完全無知覺,從他的指尖劃過。
我的心,也徹底的沉了下去。
看著那蒼白的,已經沒有一絲生氣的臉,我只覺得頭腦一陣發脹,眼睛也脹痛得厲害,甚至連他的臉在視線中都扭曲了,只剩下滾燙的淚水不斷的湧出,低落下來,落在他的臉上。
那斑斑血跡,被我的淚水浸溼,再一次滑落下來。
可他,已經沒有了聲息。
我輕輕的喊了一聲:“輕涵?”
沒有回應。
他的眼睛閉著,長而細的睫毛覆在薄薄的眼皮上,彷彿蝶翼一般。
卻,不會再振翅高飛了。
他這一生,飛到了現在,終於要駐足於此。
我伸手去,想要撫摸他的眼睛,可還沒有觸碰到他,力氣卻已經支撐不住,我忍不住哭了起來:“輕涵!輕涵……!”
我哭了起來,連同一旁的薛慕華也落下了淚,裴元豐只是紅著眼睛看著這一幕的發生,許久,伸手撫著薛慕華的頭,將輕輕啜泣的她慢慢的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而我,長久以來支撐著自己的那股力氣,也終於在這一刻,因為哭泣,因為眼淚而崩潰,幾乎要跌倒下去,在我身邊的劉輕寒立刻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在我瘦弱的肩膀因為痛苦而不停顫抖的時候,他皺緊了眉頭,輕輕的將我的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眼淚,如泉湧一般,濡|溼了他的肩膀。
顏輕涵……死了。
我的堂弟,這個掀起這一場驚濤駭浪,引起幾乎整個中原所有權力中心的人都冒險出海,也讓我母親當年埋下的眾多謎團揭開大白天下的人,我在這世上已經僅存不多的親人,走了。
他這一生,何其漫長,又何其短暫,生於錦繡叢中,卻活在痛苦的深淵裡,從沒有一天是自由的,愉快的,直到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