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說不惶恐是不可能的了。
不僅是我,心跳如雷,精神緊繃得像一根隨時會被拉斷的弦,甚至周圍那些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護衛和武將們,都在這一刻屏住呼吸,全部提起了勁力,目光灼灼,全都緊張萬分的看著這兩個近在咫尺的男人。
劍拔弩張。
也許下一刻,雙方都會露出自己的獠牙,而眼前這個看似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溫情的場景就會變成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搏殺戰場。
想到這裡,我的呼吸也急促起來,但卻不敢亂動。
誰也不知道,眼前的平衡會在什麼時候,那一句話說完的時候被打破,或者——被誰打破。
就在這時,裴元灝開口了。
“不論如何,”他站在那裡,越過裴元修的肩膀看著我,眼睛漆黑而平靜的:“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
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大家都有些無言。
我也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和他再相見,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一句。
這些年來,苦了我了?
不知為什麼,在這一刻,聽了他的這句話之後,我竟真的失神的去想了想,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這些年,卻發現,原本以為會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那些恨和憤怒,竟然在這一刻連一絲一毫都想不起來,唯一能夠記起的,反倒是離兒各種各樣的表情,可每一次進步,每一次比之前更懂事時,給我帶來的感動和安慰。
其實,真的沒有什麼苦。
不過是人生歷練而已,甚至,已經練成了甜。
但,我沒有說話,只是側過身去,輕輕的低下了頭。
他和裴元修身高相仿,我站在裴元修的身後,這一低頭,就徹底的避開了他的視線,懷中的離兒只能探出頭去,才能看到他。
她眨巴著大眼睛,臉上還浮著一絲好奇而和善的笑意,望著那個男人。
立刻,我感覺到那兩個男人的氣息變了。
之前一直看著裴元灝和離兒對話,氣息還相當沉靜的裴元修,此刻整個人彷彿逆流中穩固的磐石,如山一般站在我的面前;而剛剛還一直和藹微笑,氣息溫和的裴元灝,此刻也透出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刀鋒劍刃一般的狠戾之氣。
然後,我聽見裴元灝道:“朕與你,有多久沒見了?”
這話一出口,卻讓我們都有些怔忪。
這句話,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裴元豐到金陵的時候,裴元修也是對他說了這樣的話,只是,那個時候裴元修稱裴元豐是“兄弟”,但裴元灝說的這句話,卻對兄弟的身份隻字未提。
當然,以他目前和裴元修的身份來論,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反賊,他不可能再認他為兄弟,更有可能——從藥老當初對殷皇后的態度,到現在藥老支援裴元修的做法來看,裴元灝早已經知道這個兄弟不是真的兄弟了。
所以,他這話,可能並不是說給裴元修一個人聽的。
我站在他的身後,肩膀甚至就擦著他的後背,感覺到他紋絲不動的矗立在那裡,連氣息都沒有亂一絲一毫,開口時,聲音也帶著那一成不變的溫和與平靜:“有的時候,不如不見。”
“有道理,”裴元灝的聲音中染上了一絲笑意:“有的時候,不如不見。”
“……”
“也不必真見。”
“……”
我的心裡暗暗一動,伸手將在我懷裡不安分的蠕動著,想要走到那兩個人男人中間的離兒抓住,她被我的手一拍,倒也立刻安分了下來,一動不動的伏在我懷裡。
然後就聽見裴元灝道:“反正,朕身邊的事,你也都清楚得很。”
不知為什麼,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男人都沉默了下來。
裴元修雖然話鋒並不如裴元灝那樣犀利尖刻,但我也很少看到有人能在他的面前佔上風,可現在,他們兩這話只說得半開半闔,劍將出鞘之際,卻突然默然了。
我不由的一絲疑惑。
而就在他們兩都沉默了半晌之後,裴元修淡淡道:“她在你身邊,過得好,就行了。”
“……”
我的心突的一跳,立刻明白了過來。
南宮離珠。
這兩個男人談的,是南宮離珠!
光聽裴元灝的話,我心裡還以為他說的是他的軍國大事,但畢竟我沒有看到他們兩的臉,也不知在對話的那一刻,他們是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眼神,可裴元修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