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采薇也皺起了眉頭,下意識的就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胳膊,輕聲道:“夫人……”
我又轉頭看向臺階下那個太監,他還笑眯眯的看著我,好像自己說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似得,這個時候連我也笑了,頗有意味的看著他。
“公公原來此行是來接我入宮的?”
“正是。”
“那公公可真是辛苦了。”
“職責所在,不敢言苦。”
我微笑著道:“我說的是,白辛苦。”
“……”
那太監也是個伶俐的人,一聽這話就懂是什麼意思了,但他不急不躁,仍舊笑眯眯的,好像那笑容是刻在他的臉上似的,上前一步,柔聲說道:“難道,夫人不打算去麼?”
我笑道:“我怕有去無回。”
這位太監大人倒也並不生氣,仍舊笑呵呵的又上前了一步,上了一級臺階,走到我的面前,他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什麼人,又看了采薇一眼,采薇也不是不知眼色,只是這個時候為了維護我,不肯離開,我想了想,還是輕輕的撥來一下她的手臂,她立刻明白過來,後退了兩步。
見我們這樣了,那太監才放下心來,微笑著說道:“夫人可千萬不要誤會。奴婢今天就多嘴一句,若今天是旗幡招展,大隊人馬的過來迎接,只怕真的是有去無回,也由不得夫人說不;但今日,只有奴婢一人過來,自然是有去有回的,還望夫人不要遲疑,不要辜負了小主人的一份心意。”
“……!”
我在聽到他的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突然心跳了一下,低頭看著他:“你是說——”
那太監後退了兩步,規規矩矩的站在臺階下:“還請夫人上車。”
“……”
我一時站在臺階上不動,采薇感覺到了什麼,走了過來:“夫人,怎麼了?”
我想了想,回頭吩咐她:“讓杜炎過來,我們進宮。”
采薇驚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著我,但見我清清醒醒的模樣,更不像是開玩笑的,她停了一下,立刻轉身跑進去,不一會兒,杜炎就跟著出來了,我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便抬腳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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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宮裡來的馬車,但似乎也是為了來接我特地的安排過的,馬車選的不是那種奢靡華貴的,只是寬敞舒適罷了,所以一路行來也沒有多少人注意,我坐在車廂裡,看著對面采薇因為緊張而有些發白的臉龐,兩隻手捏著自己的裙角,無意識的拉扯著,都快扯破了。
我問道:“緊張嗎?”
她看了我一眼,急忙搖頭。
但額頭上那細細密密的汗珠,早已經出賣了她。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用怕,這宮裡,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甚至,還有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富貴。
只是,我為了離開這裡,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采薇看著我微微低垂下來的眼睫,剛想要說什麼,馬車就停了下來。
前面隱隱有人在說話,像是在檢查,但跟著我們的那位公公立刻上前去,沒一會兒,馬車就繼續往前行駛了。
而我遠遠的聽到,大門在我們的身後合攏的聲音。
這一刻,即使心裡早有準備,還是按捺不住的,皺起了眉頭。
馬車又行駛了一會兒,左拐,右拐,長路,我腦海裡也模模糊糊的勾勒出了當年已經纂刻進記憶深處的一些畫面,等到馬車平平穩穩的行駛了一陣子之後,我在心裡輕嘆了一聲。
馬車停了下來。
車身搖晃了一下,采薇立刻緊張的看著我:“夫人!”
我停了一會兒,平靜的說道:“到了。”
話音剛落,馬車的簾子被拉了起來,那太監站在下面,笑眯眯的說道:“夫人,請下車吧。”
采薇先跳了下去,然後回頭來扶著我也下了馬車,剛一站定,我就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眼前那長長的臺階,有一種要直通天際的感覺;高高的臺階盡頭,是一座宮殿。
只是,這一刻,我的視線突然有點模糊了。
漫天大雪,突然在這一刻化作了萬張火光,彌散在周圍的落雪變成了祝融神在世間的肆虐和暴怒,那個夜晚,這裡的一切都被萬條火焰的騰蛇盤踞,被燒燬,成為了灰燼,雖然沒有眼睜睜的看著,但無數次的,在夢裡見到那個人的時候,這個場景還是會出現在夢境中。
可現在,這座宮殿,與記憶中相差無二的,又一次出現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