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灝身後,與她對視的含玉夫人一下子白了臉。
裴元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杯,卻像是一點都不意外似得,淡淡的一笑,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朕飲酒的習慣。”
“……”楊金翹沒說話,只是更低的垂下了頭。
“但這杯酒,可是含玉夫人特地為朕準備的佳釀啊。”
“……”
“如果朕不飲的話,那麼你認為,這杯酒的事,朕該如何處置?”
“……”
氣氛一下子僵了起來。
周圍的人也許不明白,但主桌上那幾個,包括我,已經都看明白了。
含玉夫人剛剛拿出的那隻酒壺有問題,如果我沒猜錯,那是一隻非常精巧的,內裡裝有機括的酒壺——兩心壺。這種酒壺製造精妙,內裡有兩個儲酒的空間,倒酒的時候,酒分兩股,第一杯倒出來的是穿腸毒酒,但第二杯倒出來,卻是可口的美酒。
裴元灝手中的這杯酒是——
含玉夫人,她要毒弒皇帝!
現在,楊金翹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出現,出面阻攔皇帝飲酒,顯然是要破壞含玉夫人的計劃,可裴元灝——憑他在宮中勾心鬥角,沉浮數十年,怎麼看不清這一點伎倆?他是早就看穿了,所以之前一直不動聲色,因為他要看看這些人的態度。而現在,他問楊金翹的這句話,不是問這一杯酒,而是問含玉夫人下毒這件事。
對皇帝下毒,是弒君大罪,他不可能就這樣放過罪魁!
楊金翹抬頭看著他,臉色似也有些微微的發白,她沉默了一下,也不管旁邊的楊萬雲如何的驚惶,含玉夫人如何的驚恐,過了好一會兒,她輕輕的說道:“這杯酒,妾為皇上代勞吧。”
“……!”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代勞?難道說,她是要——
就在這時,楊金翹已經上前一步,雙手輕輕的捧過裴元灝手中的酒杯,而裴元灝也不動聲色的放了手,沉靜的看著她。
我能看到楊金翹的臉色蒼白,用力的咬著下唇,嘴唇幾乎都被咬白了,那雙手也有些微微的顫跡,酒水沿著杯壁流淌了下來。
她這是要代母受過嗎?!
不容細想,她已經將酒杯捧到了嘴邊。
我頓時急了,如果那真的是一杯毒酒,那她現在要做的是,就是用自己的一條命,為含玉夫人恕罪,更是要救下楊家所有的人!可她怎麼能這樣無辜赴死?我幾乎下意識的就要往外走,但就在我剛剛要推開屏風的時候,含玉夫人一下子衝了上去,一把推開了她的手。
“不要!”
頓時,酒杯應聲落地,酒水四濺。
那一聲,仿若驚雷炸響,大廳上所有的人都戰慄了一下。
楊金翹被含玉夫人那一推,差點跌倒在地,她踉蹌了兩步才勉強站穩,抬起頭來看向含玉夫人的時候,臉色也有些發白:“母親!”
含玉夫人驚魂未定,但看著那灑了一地的酒,和安然無恙的楊金翹,又是顫抖,又是驚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女兒,你……你,你沒事吧……”
“……”
楊金翹看著她,終於慢慢的搖了搖頭。
這一刻,我只覺得心都要跳出喉嚨了!
扶在屏風上的手,這個時候慢慢的握緊了,但我並沒有立刻推開屏風出去,也沒有放下來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更是滿頭冷汗的,繼續看著前方。
這時,楊萬雲撲通一聲跪在了裴元灝的面前。
“皇上恕罪!”
話音一落,他重重的磕起了頭。
裴元灝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一旁的楊金翹見狀,急忙抓著含玉夫人的手,也跪了下來,緊接著,楊家其他的人全都齊齊的跪下,跪在了裴元灝的腳下!
剛剛那一幕已經很清楚了,含玉夫人要下毒弒君,楊金翹攔下了這件事,但不管怎麼樣,罪已經犯下,如果裴元灝要追究起來,今天楊萬雲的大壽,只怕就要變成他們一家滅門的忌日了!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頭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
裴元灝慢慢的靠坐在了椅背上。
從一開始到現在,他的臉色都沒有變過,此刻也只是淡淡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一點,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玩味的神情,越發讓人猜不透此刻他的心思,更不知道接下來,楊家要面對何樣的處置。
我抓著屏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