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性,是不差的,也的確是當年跟著傅八岱的時候被磨出來的好記性,只要我花一點精力,或者看到的東西真的讓我覺得有趣,難忘,那麼我就會真的難忘。
而眼下,我看到的那漫天的星斗,在墨藍色的蒼穹中微微閃爍著。
這景象,讓我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在宇文亢的房間裡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幾乎佔據了一面牆的位置的屏風。
那漆黑的屏風上星星點點的閃爍著無數的亮光,回想起來,就跟眼前看到的這一片星河非常的相像!
難道說——
不知道是寒風的關係,還是心裡冒出的一股寒意,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想來,宇文亢作為前朝八柱國之一,聽謝烽的口氣,應該也是深諳觀星之道,而且當年他和謝大通之間的那一場比試,能讓謝大通這麼多年都惦念不忘,甚至讓自己的後人歷經千辛萬苦都要回到中原來找他問個輸贏,作為宇文亢本人,當然也是難以忘懷的。
難以忘懷,所以,就索性放在眼前,日夜觀視。
不過,我也實在有些驚歎,雖然我的記性算是好的,但那麼多年前一個夜晚的星象要完全記下來,並且做成一個巨大的屏風,那可不是普通的記憶力所能完成的。有的時候,人太過專注的去回憶一件事,甚至會耗盡心血而亡,傅八岱為了背誦那些被劉輕寒燒燬的古籍而迅速蒼老,就是因為他的心血耗費過度。宇文亢記憶下這樣龐大的一幅星象圖,只怕他的身體孱弱,也是因此而致。
我只是有一點不太明白。
一場觀星的比試,結果在現實中,一天天,一年年的,自然會浮現出來,為什麼還要耗費那麼大的精力,去把一整幅星象圖記錄下來,還做成屏風擺在床邊,這樣沒日沒夜的看呢?
難道他的心裡,還有什麼不甘,不願嗎?
我幾乎想要去找到宇文亢問一問,或者再看一眼那幅星象圖,可這時花竹已經回來了,廚房裡也送來了一些簡單的熱湯飯,一看見我站在門口,花竹嚇得差點將我抱起來拖回房裡去,我也不敢再給她找麻煩,沒有說什麼,自己乖乖的坐下吃東西。
等到吃完,揉揉肚子消消食,天就要亮了。
花竹又沏了一杯茶給我,問:“顏小姐,你不再休息一會兒嗎?”
我搖搖頭,昨天從下午開始一直睡到凌晨,也算是睡夠了,現在我精神得很,甚至連這個宇文府裡的一點動靜都逃不過我的耳朵。
我抬頭問她:“又有人來府裡嗎?怎麼聽到那邊人聲嘈雜的?”
花竹看了我一眼,倒也並不隱瞞,道:“半夜的時候好像什麼訊息傳進來,剛剛是師傅和子桐小姐請宋公子來府裡商量一點事。”
“哦……”
我就不多問了。
看來,宋宣的計策已經奏效了。
而眼下這個局勢,的確也沒有比他去打前鋒更好的選擇,只是——我現在為了避嫌,更不能再跟他有什麼接觸,也就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至於半夜傳來的訊息——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勝京,或者說,是勝京南下的那批人,也就是邪侯奇傳來的訊息。
現在,已經到了之前裴元修跟他約定的時間。
想到這裡,我的情緒不由得也有些緊繃了起來——京城這一仗,就算是宋宣去打前鋒,可他畢竟不是這場戰爭的總指揮,總還有一些是他顧不上的,況且勝京的兵馬,當年在東州的時候我就已經見識過了,那種摧枯拉朽,要將一切都踏於腳下的氣勢,也不負勝京騎兵的威名,他們這樣南下,京城又還有幾分勝算?
更何況,我們現在連京城裡到底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冬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慢,但因為外面全都是皚皚白雪,倒也並不覺得漆黑難耐,我坐在屋子裡,就這麼看著窗戶上透出的光一點一點的明亮起來,琢磨著他們幾個談到什麼程度了。
今天,已經是三月十二了。
之前裴元修跟邪侯奇的約定就是最遲在三月會師京城,現在這個時間正好,若要攻打,怕是就在這兩天了。
我坐了一會兒,聽著外面的聲音越來越亂,也實在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走了出去,花竹問我去哪裡,我說悶得慌想要走走,她便盡職盡責的跟在我的身後,但我們兩對這個府邸也都不太熟悉,逛來逛去,就逛到了昨天鬧事的地方。
剛一走近,就看到宋宣帶著幾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他的臉上表情凝重,似乎還在思索著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