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志士不飲盜泉之水,曾經讓我那樣猜疑的,母親和皇族的關係,她的過往,原來是那樣發生,卻又是以這一句話作為結束。
志士不飲盜泉之水。
我在心裡默默的念著這句話,回想起那個深居宮中,已經十幾年沒有清醒過,也不再為人所知的太上皇,想他和母親初遇時的樣子,想他多年來為了母親無聲而平靜的付出,想他在心裡留下的這一塊絕對的淨土。
原來,世上最好的愛情,未必只有兩情相悅這一條路。
還有的,是棋逢對手。
想到這裡,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再想起過去的那些年,想起她身為顏家主母的時候,那種平靜無爭;被趕出顏家,在西山腳下生活窘困時,更加平靜無爭的樣子,或許會讓小時候的我,現在的許多人驚詫,可是從護國法師口中聽到了她的過去,我開始漸漸能明白那種清淨的根源了。
她享受過最好的,也遭遇過最壞的,卻都沒有沉湎。
這,真的是太好了。
只是,我不禁又會想到這個故事以外的一個人——我的父親。
對於自己的妻子,枕邊人,他又瞭解多少?他知道母親的身世嗎?明白母親的內心嗎?
還有,那一批消失了蹤影的佛郎機火炮,母親和鐵面王的密謀,海上那艘巨大的渡海飛雲,還有……長明宗!
一想到這個,我的心突的一跳。
對了,長明宗!
過去聽到這個名字,也明白其中的含義,可也就是明白了這個名字的含義而已,但現在,知道了母親的身世之後,再想起這個宗門,才明白過來。如果真的要恢復前朝舊制,裴氏一族建國之初,天下要反抗,可以反抗的勢力太多了,為什麼偏偏只有西川出現了長明宗。
還有,放走了母親的太上皇裴冀後來迎娶了揚州的名望之後,也就是召烈皇后,而召烈皇后的哥哥,正是長明宗執事三師之一的藥老。
我想起當初我跟著裴元灝南下揚州,曾經吃過回生藥鋪的虧,那個時候,就收到了來自裴冀的密詔,我還清楚的記得,他在密詔中說“生藥鋪淵源甚深”,讓裴元灝“勿以刀兵加之,忌以隆恩欺之”。
這個淵源,之前那麼多年,我一直以為來自召烈皇后,來自藥老。
現在再回頭看,我有些混亂了。
真的,只是因為召烈皇后,只是因為藥老嗎?
長明宗和母親,有沒有關係呢?
回憶的事情一多,腦子裡的思緒就有些亂,我下意識的蹙起了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著護國法師,輕輕的問道:“那,母親她就這樣離開了京城?”
“是的,她就這樣一個人走了。”
“她走之前,有沒有跟你說,她會去哪裡?要做什麼?”
這一回,她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靜靜想了很久,似乎是在記憶裡搜尋什麼,過了很久,才說道:“她一開始就有目標,要去西川,曾經問貧尼要過地圖。貧尼也告訴過她,西川山高路遠,民風剽悍,她一個人孤身前去,只怕會有不便。”
“那她怎麼說?”
“她說,玄奘法師西行求法,還收服了幾個妖怪做徒弟保護自己,她也要想想辦法,收服一點妖魔鬼怪來保護自己去西川。”
“……”
雖然心情沉重,但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就是無畏和尚命運的開始了吧?
我搖了搖頭,然後又問道:“她那麼早就定下了要去西川的目標,那有沒有說為什麼?她是為了什麼要去西川?”
“這——”護國法師想了許久,終於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貧尼問過,但她始終沒有給貧尼一個答案。可是從她的言行,貧尼能感覺到,她不是隨意選擇這個目的地,她去西川,一定是要去辦什麼事的。”
“……”
辦事,辦什麼事呢?
難道,是為了佛郎機火炮?
不,絕對不是!且不說這兩件事到底誰先誰後,單是薛家的人買火炮這件事,那當然是非常隱蔽的,又怎麼可能被千里之外,衝雲閣裡的一個比丘尼知曉?母親在那麼早之前就決定去西川,一定不是為了這個,而是為了其他的事。
但是,她大概也沒有想到,會在西山遇到父親。
然後,之後的一切……
我的心神有些恍惚,也想不出來什麼結果,只能再問她:“那,她走之後,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