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公公扶著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那些人原本把御書房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但這個時候都不自覺的往兩邊退開,給我讓出了一條路來。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
那些大臣都安靜了下來,眼神複雜的看著我,我也知道此刻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一看到我,他們一時有些難以發作。
他們對我再是有成見,也明白此刻西川對朝廷的意義。
我撐得滿頭冷汗,終於走到了門口,玉公公扶著我,小心翼翼的對裡面說到:“陛下,顏小姐來了。”
裡面安靜了一會兒,才傳來了裴元灝沉悶的聲音:“讓她進來。”
“是。”
玉公公自己都鬆了口氣,忙不迭的推開了門,身後的那些大臣們立刻探頭探腦的往裡看,但什麼都看不到,桌上擺滿了摺子,但桌案前卻是空的,只有一道陽光從門外照射進去,能看到許許多多的灰塵在飛揚著。
玉公公將我送了進去。
門在背後被關上了,但我沒有立刻往裡走,實在是因為沒力氣了,只能背靠著門又站了一會兒,就聽見通往內室那道門上的珠簾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抬頭一看,一隻手輕輕的撩開了簾子,接著,裴元灝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我抬頭看見他,輕輕道:“陛下。”
他看了我一會兒,才走了過來:“你怎麼來了?”
“我——”
“你的身子還沒好,這樣不行。”
“陛下——”
“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
“你回去。”
“……”
我原本也不知道自己進來能說什麼,但每一次開口卻都被他打斷,到最後,我也不開口了,只這麼望著他。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這一刻安靜極了,似乎也是因為我的到來,玉公公終於把外面那些大臣們打發走了,但我看著從後背那還未關緊的大門的門縫裡洩入的一縷陽光,看著那光線中飛揚的灰塵,反而有一種甚囂塵上喧鬧感。
我們要面對的,原本就不是一個太平盛世。
不知沉默了多久,幾乎已經到了連我都無法再沉默下去的時候,我抬起頭來,剛要對他說什麼,就聽見他開口,啞然道:“你不該過來,你身體不好,你還那麼累。”
“……”
我看著他滿是血絲的眼睛,沒有說話。
“萬一又病倒了怎麼辦?”
“……”
“你過來,讓朕抱抱你。”
說著,甚至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上前一步,一伸手將我抱進了懷裡。
我的呼吸一下子窒息了,僵硬的身子被他緊緊的抱擁著,緊貼在他的胸前,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也能聽到他的呼吸,從未像此刻這樣的疲憊,和無措。
念深,是他的兒子!
是他用盡心思栽培,想要將自己的江山託付於之手中的人,不管他平日對這個兒子有多不滿意,還是表面上有多嚴苛,但那到底是他的骨血,是這個世上與他最親近的人。
現在,生死未卜。
作為君王,他必須堅強;作為男人,他必須堅強;但作為一個父親,他再是堅強,也會有被打倒的一天。
他的手臂和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樣有力,那具胸膛也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溫暖堅實,但當我被他緊緊地抱進懷裡的時候,卻反而有一種虛弱的錯覺,好像眼前這個男人幾乎快要垮塌,而我,是他唯一的支撐。
只是,這一刻,我也支撐到了極限。
我沒有力氣動彈,也沒有力氣拒絕,只是任由他用盡全身力氣的抱緊我,甚至抱得我身上的骨頭都有些微微的發疼了,也沒有呻吟一聲。我輕輕的說道:“陛下,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
“陛下,一定要安心!”
“……”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看著陛下,陛下不能自亂陣腳。”
我還想要跟他說,剛剛常晴說的話——這一次太子出事,就像是一道關卡,而這一關,是有人給他們設下的,前後那樣的周密,最後引向的,可能就是天下大亂,他必須在這個時候穩住大局……
可是這些,我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他的呼吸,在頭頂沉重的響起,他的聲音,卻是從緊貼的胸膛裡響起——
“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