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輕寒沒有回答我,而是沉默將那張簡信放到桌上,自己細細的疊好,他眼睫低垂著,看不清眼中到底是什麼眼神,只說道:“他讓你來問我?”
我說:“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
“我並沒有任何要責問你的意思,因為我知道,你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有必做不可的原因。我現在,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麼。”
“……”
“你為什麼把他的信原封不動的退回去?”
他頭也不抬,慢慢的說道:“他的信裡寫著什麼,你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輕輕的說道:“我,我知道。他是想要——”
沒等我說完,他已經打算了我的話,平靜的說道:“我也知道。”
“……”
“天下的局勢走到這一步,仗是不可避免要打的。打仗就意味著要花錢,可是我任戶部尚書這些年,雖然新政初見成效,錢卻還沒有完全的收歸國庫。各地那些豪強士紳都想著法子的跟國家搶錢用。有些地方,雖然改了稅制,但當地的貪官汙吏,還有那些豪強,已經把稅費預徵到了五六年後。”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雖然知道很多地方的局勢不容樂觀,但真正聽他這麼說出來,才知道原來真的那麼糟糕。
即使他,還有那些年輕官員擁護皇帝的新政,改革稅制,但朝廷的沉痾舊弊,已經讓這個天下千瘡百孔,他們要改,也是走得舉步維艱。
我正要說什麼,他又接著說道:“現在朝廷要打仗,國庫裡沒錢,自然就要找人來出這個錢。”
“……”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從來天下的稅賦,揚一益二。可是揚州被盤剝了那麼多年,民間的財富幾乎已經消耗殆盡,況且緊鄰金陵,在戰略上來說,揚州也是一個重要的地方,皇上不想再得罪揚州的人,所以這個錢,他打算從西川來拿。”
“……”
“我說得對嗎?”
我點了點頭:“他是這個意思。”
他長舒了一口氣,說道:“西川這些年來沒有經歷過任何戰爭,獨立於皇朝之外,百姓修養生息了這麼多年,到底有多富足,直到現在,還未見底。而我接管了顏輕涵的家產,隨便出一筆錢,大概就要比抄幾個南宮家都更有用了。”
我說道:“那,你肯出這個錢嗎?”
他抬眼看著我,平靜的說道:“我不接那封信,態度就很明顯了,你又何必再問?”
我深吸了一口氣:“為什麼?”
他平靜的道:“我的錢,另有用處。”
“……”
這,已經不算是一個意外的答案了,昨天晚上在街邊吃過餛飩之後,他說的那些話,我就感覺到,他似乎對自己的錢財把握得非常的緊張——顏輕涵到底多有錢,經過這些年的經營,我想這筆財富是驚人的,能讓接管這筆財富的人控制銀錢,那只有一個答案。
他也在用錢,並且用度不小。
這,就讓人不解了。
之前顏輕涵率領船隊出海尋找佛郎機火炮,那麼大的用度,對他的家產都沒有造成影響,那現在,劉輕寒到底要幹什麼,能讓他緊手緊腳。
我看著他,口氣有些凝重的:“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
他抬眼看著我,目光閃爍了一下,半晌,說道:“但我覺得,你其實能猜到。”
“……”
“就算猜不到,過不了多久,你也會看到。”
“……”
“所以——”
“所以,你不打算親口告訴我,”我對著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下,平靜的說道:“劉輕寒,有很多事情,別人能猜到,不代表你就可以不說。哪怕別人可能早就猜到了,但你主動坦白,那跟她猜到是兩回事。”
“……”
“這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看著我,許久都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道:“哦。”
我笑了一下。
他也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又反手拿起廊椅上掛著的那張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我說道:“你還要繼續練劍嗎?”
他看我站起身來,像是要離開的樣子,有些詫異:“你真的,不再問我?”
我笑道:“你說了,我可以猜到,就算猜不到,很快也能看到。”
“……”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