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從四肢五體,從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傳來,從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液裡滲透出來。
睜開眼睛之前,我蹙著眉頭,發出了一聲輕吟。
“啊……”
明明是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卻覺得有些陌生,大概也是因為長久的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所以只是一聲低吟,喉嚨口也立刻感覺到了一陣火辣辣的痛楚,而這種痛楚,比之前那冰火交融的痛更真實,我幾乎是立刻就從那痛楚當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然後,在那種火辣辣的痛楚之外,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好像置身在冰天雪地裡,雖然在很長的一段混亂當中,我似乎就是在冰火交融的地獄中歷煉著,也煎熬著,但真正感覺到那種滲人肌股的寒意時,還是讓我有了一絲顫慄,我又不知在混沌中掙扎了多久,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我有了一瞬間的怔忪。
過了一刻,我才反應過來,我看到的是一把短刀,刀鋒雪亮,寒光中透著一點點血一般的紅影,而剛剛感覺到的那陣寒意,真是從刀刃上散發出來的,之所以那麼真實的感覺到,是因為——
這把刀,正架在我的脖子上。
刀身上映著我的眼睛。
不管是誰,從幾乎還沒什麼意識的,長久的昏迷當中醒過來,一睜開眼,就面對這樣的情形,只怕都不會太冷靜——而我,卻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連呼吸都沒亂一下,只是傻傻的看著那雙有些茫然的眼睛。
其實這個時候,我還沒有分清,哪一分是虛幻,哪一分是現實。
直到我的目光沿著那把短刀的刀身,一直看到刀柄,被一隻白皙的,因為過於用力而手背上青筋暴起的纖纖玉手緊握著。
再往上看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依舊如初次見面一般的清麗,也依舊如初次見面一般的殺氣騰騰,尤其當這把刀被她握在手上的時候——
“你還有什麼話說?”
“……”
我安靜的看了她很久,才說道:“子桐小姐?”
那種不加掩飾的情緒,還有單純易怒的模樣,即使我現在頭腦一片混沌,也還是可以辨認得出來,只是在說出那句話之後,我的喉嚨痛得更厲害,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刀鋒抵在我的脖子上,這一咳,立刻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她絲毫沒有要退縮的樣子。
這個情景,就像是一道閃電,在我的腦海裡閃過,我被激得微微一顫,一下子回想起來。
這把短刀,是我的!
一瞬間,那個漆黑的,充滿了血腥味的夜晚就在我的腦海裡浮現了起來。
那個男人,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一隻手撫著我的腦後,將我往他的懷裡擁著;而我的手裡,就握著這把短刀,刺破了他的胸膛,刺進了他的胸口!
他說,他要跟他自己賭!
我幾乎窒息住了,再低頭看向那把短刀,才看到上面幾乎還有斑斑血痕,而這一刻,我的後腦立刻傳來了一陣鈍痛,好像受了傷似得。
韓子桐低頭看著我:“所以,這就是你要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握著那把刀,又一次狠狠的抵在了我的喉嚨上。
這一刻,全身無處不在的痛楚的侵襲下,我卻異常迅速的恢復了神智,也恢復了理智,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之前所經歷的一切,只是,有一點讓我想不通。
我沒事。
除了痛楚,除了此刻對周圍還不完全的明白,但我真的沒事。
裴元修,他不是要用指力催動我腦府的重穴嗎?
為什麼我現在,一點異常的感覺都沒有。
就在我心裡千頭萬緒的時候,韓子桐對我面無表情的冷靜彷彿更添了一分怒意,她恨恨的說道:“你只有這句話好說?那好,那你現在,就可以去死了!”
說完,她握著刀柄的手又是一用力。
我幾乎能聽到刀刃割開肌膚時傳來的那一聲細小的聲音,隨即而來的刺痛和寒意,卻並沒有讓我驚恐,我只是慢慢的抬起頭來,讓自己的脖子更完全的在她眼前展現出來。
引頸待戮,就是這樣。
而她反倒一愣,手也下意識的僵住了。
我這才淡淡的嘆了口氣,然後將自己的脖子從她的刀刃上挪開,然後平靜的說道:“你殺不了我的。”
“……”
“你也不會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