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累……”
我幾乎已經支撐不住這一刻心上的痛苦,慢慢的跪坐在地上,抬頭看著那一塊冷冰冰的,沒有感情,沒有溫度的靈位,卻像是看到了那個高大溫柔的男人,在我出生之後就一直給我最好的呵護——
為什麼,你沒有一直做下去呢?
為什麼,你不可以一直保護我?
為什麼,一定要我來承受現在的一切?
我輕輕的哭訴著,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低落在地上,吧嗒吧嗒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祠室中顯得更加的寂寞,風,一陣陣的從身後的大門外吹進來,將我的髮絲吹得凌亂,也將這一刻的悲哀吹得冰涼。
吧嗒,吧嗒……
淚水一顆一顆的滑落,就像是人的腳步聲。
我哭得瘦弱的肩膀微微的抽動著,甚至自己用力的抓著袖子裡自己的手腕,指甲劃過,留下道道血痕。
就在這時,風在我的身後停住了。
而我一下子伸手從袖子裡抽出了那把短刀,蒼的一聲,寒光出鞘,一轉身,便直指向了我站立在我身後的那個高大的人。
月光,和祠室外面所有的光,都被這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
我的眼前,一瞬間陷入了一片漆黑當中。
過去的我從來沒有意識過,其實他也是個高大的,身材精壯的男子,甚至比我認識的許多人都高大,甚至更強大——也許是因為,在我的意識當中,只記得他最初站在內藏閣裡,捧著書本安靜的模樣,所以,他其他的許多面孔,都被我下意識的忽略了。
也許是因為,他從來,都藏得很好。
而現在,他不用再隱藏了。
儘管這一刻,站在我面前的,仍舊是十幾年前的那個人——
安靜,雅緻,就算經歷了這幾天那麼多的事,甚至他的衣角已經沾染了不少的泥汙和血漬,可他的身上仍舊散發著屬於他的,淡淡的雅緻的氣息,甚至和當初,那個從我手中接過《十三經注疏》的人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我的手上捧著的,不是墨香四溢的書本。
而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刀!
刀鋒,已經近在他的胸前;寒光,也映亮了他的眼睛。
也在這一刻,鋒利的刀刃割斷了兩個人之間的一些東西。
風停了,連呼吸也停住了,我卻清楚的聽到了他的呼吸和心跳在這一刻的停滯,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一點驚訝的表情,甚至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冷靜,也更沉寂。
我咬著牙看著他:“裴元修……”
而他垂下眼,看了一眼那把已經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的,鋒利的,寒光四射的短刀,平靜的說道:“你知道我在這裡面?”
“我只是在想,你有哪些地方可以藏身。”
“所以你找到了這裡?”
“但,你不該進來。”
“……”
“你殺了我的母親,你殺了顏家的老夫人,你就不該再進入顏家的宗祠!”
他的眼角微微的眯了一下,道:“你也不該讓別人來殺我。”
我微微的一顫。
他冷靜的看著我,彷彿抵在他胸前那把鋒利的短刀對他來說不過虛無,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道:“我說過,我不想死在別人的手裡。”
“……”
“我也不會死在別人的手裡!”
“……”
“可你,讓別人來殺我。”
“……”
我只覺得心痛如絞,臉上明明淚痕狼藉,卻偏偏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
薛芊,她作為母親,作為我失而復得的母親,作為一個不願意看著自己的兒女受委屈的母親,為了不讓我為難,為了維護我,而代替我進入地牢去想要殺掉他,想要將這件事一了百了。
卻沒想到,反而因此激怒了他!
這一刻,我的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燒得火紅的針,直直的刺進我的胸口,扎進我的心裡。
可是,我該怪她嗎?
還是怪我自己!
裴元修低頭看著我,看著我痛不欲生的樣子,目光甚至比那映在他臉上的刀鋒的寒光還要冷幾分:“我們之間,難道連最後一點的默契,都沒有了嗎?”
我咬著下唇,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他:“那麼,你告訴我,如果昨天晚上,是我,來殺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