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隊人馬,從寺門外浩浩蕩蕩的走了進來。
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那張格外白皙的臉龐,眉心間一點微紅的斑痕,令那張如玉的面孔給人一種近乎寶相莊嚴的錯覺,尤其是在寺廟裡。而那雙眼睛,也格外的明亮,當他看向我的時候,彷彿有一道光,從裡面閃過。
我只覺得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一隻手伸過來,輕輕的抓住了我的手,是裴元修,不著痕跡的站在了我的身後,幾乎將我攬進了他的懷裡。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感覺自己有了一些力量,於是對著他微微一笑。
他也笑了笑。
顏輕塵帶來了許多人,但似乎他也頗懂規矩,將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門口,只有幾個貼身的侍從隨著他一起進了寺廟。而留在門口的那些人,顯然也不是普通的隨從,全都規規矩矩的立在門口,人雖多,卻連一聲咳嗽都不聞。
片刻,他們已經走到了靈堂前。
幾個壯碩的大漢將扛在肩上的顏輕塵的輪椅慢慢的放下來,這些人的動作出奇的一致,坐在輪椅中的顏輕塵幾乎紋絲不動,臉上的笑容也彷彿恆定一般,微笑著抬頭看著我:“姐姐。”
聽他的聲音這麼一喊,我只覺得全身都戰慄了一下。
同時,也感覺裴元修握著我的那隻手,微微的用了一下力。
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我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顏輕塵,平靜的道:“二叔圓寂了。”
“……”
“現在,他們要把二叔火化,你最好進去行個禮。”
“……”
顏輕塵沒說話,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只一直看著我,好像粘在了我的身上一樣,我微微蹙了下眉頭,幾乎要發火,就聽見他柔聲道:“好。”
“……”
話音一落。他的手在扶手上一劃,輪椅已經繞過我們進了靈堂。
靈堂裡的那些和尚全身站起身來,屏息斂氣的退到了兩邊,一個老僧走到他面前,朝他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顏施主。”
顏輕塵有些冷漠的一抬手,道:“大師不必多禮。我今日是來給逝者行禮的。”
說完,也不管別人再要說什麼,兩邊的侍從已經上前去將他從輪椅裡攙了起來,另一個侍從急忙將一個蒲團放到了他腳邊,然後他們架著他,慢慢的跪倒下去。
跪拜了之後。那些人又立刻將他扶起來,坐回到輪椅裡。
也許是因為這一下的折騰。他白皙的臉上微微透了一點紅,但立刻轉過頭來,看著我一笑。
這次,即使裴元修的手沒有用力,我自己也握緊了拳頭。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全都退到了兩旁,而是寺裡的僧人按照他們的規矩辦事。所有的僧侶都敲著木魚。圍繞著靈堂慢慢的走著,一邊低誦著往生咒。我站在院子一邊的屋簷下,看著他們,身邊的顏輕塵也沒說話。
倒是我,低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老夫人呢?”
顏輕塵抬起頭來看著我,眸子裡閃爍著一點光亮:“母親沒有來。”
“她不是經常禮佛?這樣的事,她為何不來?”
“她病了。”
“……”
我驚了一下,睜大眼睛看著他,顏輕塵也抬起頭來看著我,嘴角勾起一點笑意:“見到姐姐之後,她就病倒了。”
“……”
“我原本是要在家中侍奉母親的,但二叔的後事——我還是要過來一趟。”
“……”
“也可以見到姐姐。”
“……”
我看著他臉上淡淡的笑容,一時震驚得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正在這時,那幾個僧侶已經將正覺的遺體從後面抬了出來。我和他立刻停止了談話,屏息斂氣,肅穆的望著盤坐於上的正覺,送他最後一程。
而就在出門的時候,一個人腳下不穩,猛地晃了一下。
他這一晃不打緊,正覺的遺體也跟著晃了起來,一個閃動,差點翻到。
周圍的人嚇得急忙上前扶住,大家全都七手八腳的撐住了他。而就在這時,一陣風猛然吹過,撩起了正覺身上裹得層層疊疊的那僧袍袈裟。
一抹紅,驀地映入我的眼簾。
我頓時一愣。
那是——
只是一閃而過,風一過,那僧袍袈裟已經又落了下來,嚴嚴實實的蓋住了。
我幾乎以為自己的眼花了,或者——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