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
“……”
“我以為我可以放下你,但原來,我放不下。”
“……”
“我知道了你在宮裡過的什麼日子,我知道了裴元灝把你逼得自盡,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怎麼想的嗎?”
我聽到他說到最後幾句話的時候,牙齒都磨得格格作響,那聲音也讓我不由得一陣戰慄。
我,當然知道。
在被布圖抓住,被洛什帶到勝京的那段時間,就把一切告訴了我。
他,幾乎快要瘋了。
這一刻,我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他沉重的呼吸,每一聲都像是幾次沉重的撞擊,在狠狠的衝擊著我的心靈,當我抬起頭來看著他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他眼神裡那種陣痛。
我立刻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說道:“我知道,洛什把一切都告訴了我。”
他沉重的呼吸終於在這一刻,緩和了一些。
但他的目光卻沒有一點放鬆,還是灼灼的看著我:“那個時候,我下定決心,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
“不管是這個江山,還是你!”
“……”
“可經過了皇城那一晚,我也明白了一點,他想得比我深,做得比我狠,所以他贏了,贏了天下,也贏了你。如果想要奪回原本屬於我的那一切,想要奪回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需要想得比他深,做得,比他狠。”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還是很平靜,甚至帶著一點淡然,可這些話裡的每一個字,我都知道,沾染著濃濃的血腥味,即使過去了那麼多年,那一幕幕仍舊在我的腦海裡翻湧著。
我說道:“所以,你們在東州失敗了之後,你就立刻南下去了金陵;而在金陵,你蟄伏了那麼久,謀劃了那麼多年,一直在暗地裡操縱著申恭矣,直到皇帝在拒馬河谷將他們一夥人拿下之後,你才藉著那個機會,奪了江南。”
他說:“是。”
其實這些,我早就知道,就算有一些不是知道,也多少能猜到。
可這是第一次,他明明白白的跟我說起的當年,那些雲山霧繞的歲月,一下子在眼前變得清晰了起來,而黃天霸曾經說的,這個一直藏在迷霧當中,如同謎團一樣的人,此刻也終於讓我看清楚了一些。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你現在說這些做什麼?”
他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我想要你知道,我做那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我也看著他,點著頭:“對,當然是有原因的。就是為了這些原因,你殺了真正的嶽青嬰,指使顧平在裴元珍的新婚之夜殺了她;利用我出海找妙言的機會找佛郎機火炮,甚至,派人在刑場上截殺輕寒……”
“輕盈,”
他喚了我的名字之後,就沒有再說話,而是深深的看著我,看了許久,終於低沉著嗓子,慢慢的說道:“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將功成萬骨枯……
又是這句話。
一直以來,這句話都是最好的解釋,所有的陰謀陽謀,那些不能宣之於口的手段,那些血腥的殺戮,在這句話的背後都顯得那麼的義正詞嚴,也許對於男人來說,這句話可以把一切都掩飾過去。
沒有什麼,是功成之前不能犧牲的。
我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他的神情顯得非常的凝重,尤其在聽見我的笑聲的時候,整個人彷彿都隨之顫慄了一下,他下意識的就朝我伸出了手:“輕盈——”
就在他的手指已經快要觸碰到我的時候,我立刻將放在桌上的手往後縮了一下。
他的手,也就僵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頭來,對上他有些受傷的眼神,淡淡的說道:“你最好不要亂動,無畏叔就在外面。”
屋子裡的燈光將我和他的影子都投射在了門窗上,外面的人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我們兩個人的每一個動作,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慢慢的將那隻手縮了回去。
而我也重新將手放回到了桌上。
兩個人這一番,彷彿給斷了一下,當他再抬起頭來看向我的時候,眼神也終於平復了下來,他說:“你不能原諒我嗎?”
我忍不住又勾起了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來:“元修,我們兩個,公平一點。”
“……”
“你剛剛說了,你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是說服了你自己的,那在做之前,也應該想得很清楚,如果我知道真相,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