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嬋娟的眼睛已經完全充血通紅,好像一頭陷入了困境的獸,惡狠狠的瞪著我:“那他就是信錯了人!”
“你說什麼?”
“他已經死了,他不會回來了,你知道那對我來說是什麼感受嗎?”她咬著牙,一字一字的說道:“他活生生的離開,卻連屍骨都沒有回來……”
我的心猛地一顫。
“你知道,我每天每夜盼著的人,即使過去,他一年都難得來一次璧山,但至少,他還是會來一次,我還是會看見他一次。可是現在,不管我怎麼等,哪怕從點燈時分,坐到燈火熄滅,從天黑等到天明,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
“我等不到他……”
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終於按捺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坐在她的對面,看著她蓬亂的頭髮下,那雙發紅的眼睛裡,淚水汩汩而落,那種絕望和無助,那種就算伸直了手也抓不到,喊破了喉嚨也喚不回的無力感……其實我是明白的。
那個人,他不應。
我說不出話來,只能聽著她嗚咽的哭聲,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地抬起頭來,那雙原本就充血的眼睛因為淚水的浸泡,更加紅了,她咬著牙說道:“我還能用什麼來證明他存在過?我還能怎麼證明,其實我的身邊有過這樣一個人,我的心裡,有他。”
“……”
“只剩下那一份家業,是他這半生,拖著自己的病體,一點一點掙回來的。”
說到這裡,最後盈在眼眶中的兩滴淚落下來,她的目光突然變得狠戾了起來,狠狠的說道:“可是劉輕寒,他幹了些什麼?!”
“……”
“他拿到他的家業,可他在毀他的家業!”
我沉聲說道:“那已經不是他的家業了!他在臨死前給了輕寒,那就是輕寒的!”
“就算是他的了,可他也不能毀了這份家業!”
嬋娟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雙手砰地一聲拍在桌上,她站起身來,俯身對著我說道:“你知道一個東西,被送給別人是一種感覺;但送給別人之後,卻眼看著被毀掉,是什麼感覺嗎?!”
“……”
我愣住了。
毀掉?
我問道:“他作什麼了?你說他要毀掉這份家業?”
嬋娟冷笑了一聲:“他以為他遮遮掩掩,藏起那些賬目,我就不知道了?他趁著江南那邊快要打仗,有不少流民往西川走的機會,大量的接納那些流民,從裡面選出青壯年來訓練,組建他自己的軍隊!還有,這一次他來競買這座礦山,鐵礦!你以為我是個女人,就什麼都不懂?現在這個世道,山西跟河南已經打得如火如荼,他又是皇帝身邊出來的人,在這裡買鐵礦,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鑄造兵器,然後參戰嗎!?”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到沒想到,嬋娟這樣一個看起來溫柔嫻靜的女子,竟然也看出了這其中的關聯。
而劉輕寒……他在組建自己的軍隊。
不等我去細想,嬋娟又接著說道:“一旦參戰,是什麼情況,你以為我不知道?歷朝歷代,被戰爭拖垮的王朝有多少?那是一個無底洞!”
“……”
“輕涵的家業是他辛辛苦苦掙來的,你以為我真的允許劉輕寒把他的家業拿去揮霍一空?”
說完最後一句話,她似乎牽扯到了身體裡的傷,頓時痛得整張臉都抽搐了起來,再也站不穩,狼狽的跌坐下來,差一點就跌到了地上。而我坐在她的對面,看著他氣喘吁吁的樣子,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房間裡,只剩下她虛弱的喘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再抬起頭來,開口的時候,沙啞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有些虛無,好像一個蒼老的幽靈在說話一般,我慢慢的說道:“是吧。”
她皺著眉頭,抬起頭來看著我。
“你說的,也許對。”
“……”
“他在組建自己的軍隊,競買礦山,也是為了鑄造兵器。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參戰。”
“……”
“而戰鬥,就是一個無底洞。”
“……”
“可是,你覺得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
“難道是為了,把這份家業揮霍一空嗎?”
嬋娟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但立刻,她皺緊了眉頭,做出了抗拒的表情,轉過頭去:“但他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