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她心神不到的地方,況且若論裴元灝的寵愛,她始終要低南宮離珠一等;楊金翹今天雖然佔了上風,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寧妃,真的要比起來,她的地位比南宮離珠也還矮一節,將來再碰到這樣的事,只怕局面也不由她控制的。
但最讓我擔心的,還是裴元灝本人的態度。
他並不排斥讓南宮離珠來靠近妙言!
也許對於他來說,貶了她這麼多年,已經足夠她長教訓了,況且,那畢竟是他最愛的女人,而且絕育,不會再有孩子,這固然是她的心傷,又何嘗不是他的?南宮離珠在這件事上從來沒有跟裴元灝鬧過,大概也就是為了留下這個軟肋,她撒個嬌,就比別的嬪妃跪地懇求千萬次還管用,現在我還在景仁宮裡就是如此,若明天我出了宮,他再把妙言帶回自己的身邊照顧,到時候南宮離珠再要靠近妙言,那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一想到這裡,我的牙都咬緊了!
有的時候,實在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底裡翻騰的惡念,以殺止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況且她曾經對妙言動過手,我雖然儘量讓自己忘記,但內心卻總是餘悸未除,餘怒未消,妙言的安危是第一件大事,總不能等到她再次動手的時候,那個時候,就什麼都晚了!
可是,真的要讓我回到過去的那個境況嗎?
我抱著妙言,身體因為不斷矛盾的思緒而微微的顫抖著,卻不知為什麼,回想起剛剛南宮離珠臨走的時候,回頭看的那一眼。
我的心又是一陣微微的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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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下午,是整個宮廷最忙碌的時候。
年宴就在申時正開始,所以中午的時候,宮女太監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大殿那邊的裝扮打理,還有御膳房那邊熱火朝天的烹調,眼看著日頭一點一點的西落,陽光也透過窗戶的縫隙一點一點的移動著。
我坐在桌邊,握著妙言的小手拿筆寫字,寫的是弟子規。
她的小手在我的掌心裡也還是暖暖的,卻是無知無覺的,任由我牽著她的手一筆一劃的書寫著,一邊寫,我一邊在她的耳邊輕輕的低誦著弟子規——
凡出言信為先詐與妄奚可焉
話說多不如少惟其是勿佞巧
我輕輕的說道:“妙言啊,你一定要記得這些話,要做一個誠實守信的好孩子。”
她靜靜的坐在我的懷裡,那雙漆黑的眼睛望著前方,也不知道這些字,這些話語,她聽進去,看進去了沒有。
時間再晚一點,常晴派杏兒過來看了看我這邊,自然也是問年宴的事,我再三表示自己不會出席,畢竟那種熱鬧不是我該去湊的,而杏兒也帶了些茶點來,是常晴特地交代的,說是今天御膳房會非常的忙,晚上我們要吃什麼,就直接問景仁宮這邊的小廚房拿就好了,我再三道謝,杏兒便也走了。
外面的熱鬧漸漸的遠了,我知道,是帝后起駕,都往前殿去了。
然後,一陣一陣的聲音過去。
應該是各宮的娘娘們也都過去了。
前面熱鬧非凡,這個時候的後宮裡顯然就有些冷清了,各宮裡倒是也留下了看守的人,但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都偷溜著去玩去了,我便讓小廚房早早的送了些飯菜過來,又燙了兩壺酒,讓吳嬤嬤和素素過來陪我過年,一桌人不多,酒菜倒是非常的豐盛,席間推杯換盞的,我們幾個人說說笑笑的,倒也熱鬧。
這個時候,聽見遠遠傳來一陣樂聲。
應該是大殿那邊傳過來的。
吳嬤嬤這個時候正捧了一碗蒸鴨進來,聽到那樂聲悠揚,震得屋簷上的雪沫都落了下來,急忙走進來,說道:“應該是貴妃娘娘過去了。”
我點了點頭,沒有接這個話。
等我們吃飽喝足,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但其實這個時候還沒過辰時,想來大殿上也應該是觥籌交錯,那些朝臣們不管平日裡身在何種勢力,這個時候總還是要你來我往的敬酒祝賀,做給皇帝看,也是做給彼此看。
想想就有趣。
吳嬤嬤和素素把酒菜撤了下去,又要去給我煮醒酒湯,我其實也就只喝了兩三杯,根本還不到醉的時候,便知讓他們給我沏了一壺釅茶,坐在窗邊賞雪,也就罷了。
大殿那邊,悠揚的樂聲此起彼伏,絃歌之聲,不絕於耳,在這夜色當中不斷的清越飄揚,飄得很遠很遠,我幾乎能聽到屋簷上的雪沫被震得瑟瑟飄落的聲音,如同一個人,踏雪無痕而來。
就在我專心聆聽的時候,又是一陣落雪聲,在門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