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在了那裡。
他這是,在等我回來,和他,和妙言一起吃飯?
就在我心裡有些茫然的時候,他又溫和的說道:“幸好你回來了,不然妙言就要餓壞了。快過來吃飯吧。”
我扶著門框的手慢慢鬆開,走了進去,因為身上還帶著寒氣,也沒有直接走到桌邊去靠近妙言,素素她們急忙過來要給我換衣服,我抬手阻止了他們,然後說道:“皇帝陛下恕罪,民女已經在外面用過晚飯了。”
他一怔:“用過了?”
“嗯。在府裡吃過才進的宮,現在什麼都吃不下了。”
“那你——”
“陛下和妙言這樣餓著可不好,還是先用膳吧,民女這裡有一樣東西要看,等陛下吃完了晚飯,民女還有一件事要回陛下。”
說完,就看見他的臉上變了臉色。
那種隱隱的怒意再熟悉不過,基本上,過去一看到他這樣的臉色,就知道接下來一定是暴風驟雨,只是現在,暴風驟雨沒有如期而至,他站著看了我很久,終究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坐到了桌邊。
一旁已經嚇得變了臉色的吳嬤嬤這個時候才像是被人吊著放了下來,連呼吸都忘了,急忙上前來服侍。
我行了個禮,退進了內室。
就聽見外面安安靜靜的,時不時傳來一聲碗筷相碰的聲音。
屋子裡的地龍燒得很熱,我沒有脫大衣,在屋子裡沒一會兒就憋出了汗來,內裡的一層貼身衣裳幾乎都溼了,但我還是沒有動,只靜靜的坐在桌邊,翻看著那本《神效集》。
剛剛在家裡光顧著激動,而坐在車上又因為天色隱晦的原因看不了,現在才有空細細的翻看這本書,終於在裡面找到了那條我需要的古方。
只見歌訣寫道:
萬載寒霜化清源,塘前猶映半枝蓮,
一冬一夏榮枯草,一決情疑明心間。
賞心不需話貞事,心頭五味共誰言,
……
我一邊看著,一邊在心裡默唸著這古方上所提的藥劑——萬年青、半枝蓮、夏枯草、決明子、女貞子、五味子……
這時,就聽到了外面放下碗筷的聲音,然後又是一陣水聲。
內外間相隔的那道珠簾被撥動,嘩嘩直響,我抬起頭來,就看見裴元灝一邊擦著手,一邊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還有些陰鬱的神色,但我想,他自己是想得通的,所以倒也不再糾纏在剛剛那件事上,而是起身行禮:“陛下。”
“你剛剛說,有一件事要回朕,是什麼事。”
“就是今天,民女出宮。”
他臉上的寒意更甚,冷冷的說道:“朕答應過你來去自由,今天,你也可算見識到了?”
“皇帝陛下一言九鼎。”
“哼。”
他餘怒未消,卻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生氣的餘地,於是用眼角看著我:“你今天回去,是為什麼?”
“家中有客。”
“你在京城,也會有客人?”
“人多少得有一兩個朋友。”
他彷彿又冷笑了一聲,說道:“不過朕怎麼聽說,那個人可是星夜兼程的進京,進京之後連歇都沒歇一下,就直接到了你府上。什麼朋友,多急的事,讓他趕成這樣?”
我毫不驚詫他會知道得一清二楚,平靜的說道:“西川的朋友,為了一件要緊的事。”
“西川……”
他慢慢的轉過身來,正對著我,那目光也帶上了燭火的滾燙,灼灼的道:“你可知道現在朝中的人對西川是什麼態度,而你居然現在還明目張膽的跟西川的人來往?!”
“民女自己就是西川的人,如果真的要說來往,那——”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
裴元灝的眉頭一皺,也意識到了什麼,重重的出了口氣。
然後,他問道:“到底是什麼要緊的事?”
我將手中的書冊合上,輕輕的奉到他的面前:“是為了這個。”
他低頭一看,頓時緊繃的臉上變了臉色:“這——”
書冊上,神效集三個字清清楚楚的映在他的眼中,而他此刻竟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大概也和我剛剛拿到這本書時的感覺一樣,有些近鄉情怯,反倒不敢相信了。
我平靜的說道:“自從妙言得了那個病,民女一直在讓人幫忙找這本書,雖然希望渺茫,但終究也是有一線希望的。這一次,總算天道酬勤。”
“《神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