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本來可以有很好的說辭,也可以有很完美的解釋,但當我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在月光下,那雙黑白分明的,格外澄清的眼睛看向時,我突然有了一瞬間的窒息。
所以,我沒有解釋,就這麼看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嘆了一聲。
“你果然知道的。”
這句話,已經是篤定,我更沒有再開口的餘地了。
一陣風吹來,周圍那一大片幾乎一人高的草木隨風起伏著,發出沙沙的聲音,可兩個人站在這裡,卻連呼吸都聽不到,越發襯得這個夜晚寧靜如斯。
我抬頭望著他,那半張被面具覆蓋著的臉,顯得有些冰冷,不知過了多久,我剛要開口,卻聽見他說道:“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的唇瓣微微開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他又說道:“姐姐說,在宮裡的時候,你曾經問過她關於弟弟的事。”
“……”
“那個時候,我們已經相遇,也已經分開了。”
“……”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低頭看著我,雖然背對著冰冷的月光,我卻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眉心那幾道深深的懸針紋,只覺得心頭一陣沉痛。
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的,沉聲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
“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我輕聲道:“你生我的氣嗎?”
他說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這麼做的原因。”
我沉默著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其實,我被你救起後不久,我就知道了。”
他的眉心又是一蹙。
我說道:“你應該還記得,那個時候,我是懷著妙言,從河裡被你撈起來的。實際上,在跳河之前,我跟裴元灝一直在揚州,那個時候,劉毅過世了。”
劉毅……
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應該也並不陌生,畢竟他是在劉毅之後,又去掌管揚州的官員,當然會知道自己的前幾任官員都做了些什麼,經歷了些什麼,但我想,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名字跟自己會有什麼關係。
這個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他在顫抖:“他就是——”
“對,”我點了一下頭:“在他過世之前,他曾經找到了我,跟我深談了一番。”
“他跟你,很熟悉?”
“並不熟悉,實際上,在他找我之前,我跟他甚至都沒有見過面。”
“那,他找你談什麼?”
“劉毅大人,是被人行刺,傷重難治過世的,他這樣的朝廷大員被刺客殺死,朝廷必然震怒,要對揚州下手,他擔心揚州又會被掀起腥風血雨,所以在臨終前託付我,一定要勸阻皇帝,更要勸阻和嬪娘娘。”
“為什麼?”
“因為和嬪娘娘……因為你們的父親,還有劉毅大人,都是在揚州遇刺身亡,他擔心和嬪娘娘會因此懷恨在心,慫恿皇帝對揚州頒佈嚴苛的政令。”
他長抽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我看到他的眼角似乎閃過了一道流光,他啞聲說道:“他是為了,為了保護揚州,保護揚州的百姓。”
“也是為了保護你。”
他微微一震,轉過頭來看向我。
我說道:“其實那個時候,我的心裡也有不解,他都已經傷成那個樣子了,為什麼還要堅持,為什麼還要為揚州的老百姓打算,他告訴我,他還有一個三弟,但因為家中窮困,年幼的時候被送給了別人撫養。”
“……”
“他們後來去找過,找過你,但是沒有找到,幾十年的變遷,人海茫茫,他們也知道,希望渺茫了。”
“……”
“所以,劉世舟大人,劉毅大人,他們到揚州做官,格外的體恤百信,頒佈的政令也都是為老百姓著想,他們都想要切切實實的為揚州的百姓做點事,因為他們心裡相信,你一直,還在揚州的某個角落裡,雷霆雨露,都會落到你的身上。”
“……”
“他們更相信,只要好好的對待揚州的百姓,你的日子,就會好一些。”
當我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淚水滴落下來。
可是他哭,卻和劉漓不一樣,劉漓可以放聲大悲,將所有的委屈苦楚都哭出來,他卻不能,他只是咬著牙,淚水滑落,滾燙的溫度似乎讓他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了,月光下,我能看到他的肩膀在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