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他並沒有聲色俱厲,卻讓我感到了一種實實在在的壓迫感,好像有一座無形的大山一下子壓到了頭頂上,讓人一瞬間連呼吸都無法繼續了。
我覺得喉嚨都啞了一下,看著他有些陰沉沉的眸子,不自覺的點頭:“是。”
雖然我這麼說了,但裴元灝的臉色也沒有變的更好看一點,那種迫人的氣息仍舊在他的周圍彌散著,最後大概是他自己也感覺到我的窒息,這才慢慢的將目光移開,自己長出了一口氣。
我也才終於緩過一口氣來。
看來,宇文英沒有說錯,隴西軍,真的是他的忌諱。
雖然營帳裡的氣氛沒有那麼緊繃,但剛剛那一下卻真的有點嚇到了我,原本還有一些話想要跟他說的,一下子腦袋裡就像是水洗過了一般,空蕩蕩的什麼都不留下了,他這會又轉頭看向我,刻意放柔了語調說道:“如果沒有什麼事,你還是去休息吧,朕打算明天就啟程,沒有太多時間在這裡停留了。”
“……這麼快?”
“難道,你不想快一點?”
他轉頭看著我,而我頓了一下,混沌成一團的腦子裡才稍微的反應過來,的確應該快一點,這一次回西川,還要找到妙扇門的門主,讓他解決輕寒中毒的問題。
於是我點點頭,有些糊里糊塗的就起身走了出去。
雖然剛剛撩開了帳子,有一點風吹進去,但從營帳裡走出來,感覺還是不一樣,我整個人都像是被鬆綁了似得,長長的鬆了口氣,而這個時候我也才回過神來,我原本還想跟裴元灝說一下,關於鐵騎王的事。
但回頭看時,裴元灝已經命令侍從將帳子放下去了。
也不知道他這樣悶在裡面,怎麼會不難受。
我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了。
可是,到了輕寒那裡,卻發現他的營帳裡空無一人,問了周圍的侍從之後,我便一個人慢慢的往湖邊走去。果然,沒一會兒就看到他的身影矗立在湖畔。
原本要馬上走上前去,可一看到他的背影,我卻反倒停下了腳步。
雖然隔得那麼遠,但只是從他那消瘦的背影,微微有些佝僂的後背,我幾乎也能感覺得到,現在他的心情不太好。
沒有人的心情會好,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體裡的毒可能會解不了。
他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但誰也不會真的想死。
而我,也許我才是最貪生怕死的那一個,不僅害怕自己死,更害怕身邊的人的死亡,我不敢想象,萬一有一天,他身體裡的毒真的沒有辦法解了,那該怎麼辦?
現在的我,無比後悔當初見到南宮離珠的第一眼時,就沒有抓住她放血!
聽見我長嘆的聲音,輕寒的肩膀微微一顫,慢慢的轉過身來,兩個人的視線就對上了。
他踟躕了一番,終究還是沒有動,而我慢慢的走上前去。
“你怎麼在這裡?”
“……”
“為什麼沒有去休息呢?”
“……”
“今天騎了那麼久的馬,還耗了那麼多心神,應該好好的休息一下才對。”
“……”
“皇帝說了,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可能我們明天就要啟程回去,到時候又要入川,這一路上還——”
“……”
彷彿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一般,講了半日都沒有一點回應,平靜的湖面上只回蕩著我一個人的聲音,我安靜下來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輕輕的說道:“你在生我的氣啊?”
“……”
“你是不是氣我隱瞞了這件事?”
“……”
“輕寒,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這件事——”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似要說什麼,我立刻停了下來睜大眼睛看著他,但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欲言又止,兩個人便又這樣安靜了下來。
風吹過湖面,掠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湖水輕輕的盪漾著,拍打著岸邊細碎的砂石。
額前的碎髮也被吹得不斷的在腮畔輕撫,帶來一陣癢酥酥的感覺,我正要伸手掠開頭髮,就聽見他嘆了口氣,然後說道:“我也不是生氣。”
我急忙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看向我,像是有些無力:“只是這件事情,你真的不應該瞞著我。”
“……”
“連他都知道。”
“……”
“你們兩都知道,卻獨獨瞞著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