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深在這時候,就顯示出他的價值了,他是在歐洲上學的,法文、英文都是流利熟練,幾乎達到母語水平。再加上藝術史基本上也就是歐洲史,拉丁文也是他的必修課,含光後來都把作業帶到許家去,先讓他批改講評一遍,順帶跟著混點藝術史普及。別看許雲深平時懶懶散散,好像什麼事都提不起來,但在這方面,他的知識廣博,談吐又風趣,講起課來比國子監大學的老頭教授要有趣得多。
“你也算是學貫中西了。”含光有一次對他說,許雲深之前給她炫耀了一下自己剛入手的一對玉碗,說是自己一幅畫換來的。這玉碗古拙樸素,風格高古,年代起碼是古秦代更往前了,許雲深說用了他兩幅畫才換來了這麼一對碗。——然後兩人欣賞了一下,他就又開始講述美國國徽上的拉丁文寓意,順便還闡發出去,洋洋灑灑地給含光普及了一番歐洲各國乃至各家族的紋章,以及裡頭的拉丁文銘文。“不過你知道的這些和你的畫有沒有關係?若沒有的話,你的興趣實在是很分散啊。”
許雲深聳了聳肩,倒也是痛快承認,“基本沒有關係,我的興趣實在太多了,很多都是瞭解一些就放了下來。不過反正技多不壓身嘛,現在對畫畫最有興趣,那就繼續畫畫。改天要是興趣轉移了,也許就會去專心周遊世界,又或者搞紋章學呀,古董收藏呀,都是有可能的。”
說實話,和他認識越深,含光對他就越是羨慕妒忌恨。她認識了這麼多高官子弟、富貴紈絝,裡頭沒一個人是讓她羨慕妒忌的。概因他們雖然有錢,但卻沒有人比她更能明白他們的煩惱。可唯獨許雲深,非但有錢,而且還有自由,更可怕的是他還非常有才華,這麼一個自由自在,搞什麼都能搞出名堂的大才子,不巧還生得很帥,更不巧的是還有自己極為熱愛的事業,又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雖然他也不是完全沒有煩惱,不過她也實在想不出許雲深的人生該要如何才能更完美一些了。和他比起來,她就像是個迷茫的小女孩,衣衫襤褸地站在十字路口,壓根不知何去何從。——之所以說衣衫襤褸,倒也不是因為她沒錢沒勢,而是因為和許雲深比起來,她覺得自己簡直沒一樣技能是可以拿得出手的。和他比,除了勉強算是有點異能以外,她簡直是一無是處。
且喜許雲深這人又半點也沒有傲氣,含光都有點不安了:她每週都要耽擱這個大藝術家,人類未來的瑰寶起碼三四小時的時間,和他談天說地,請他指點作業,這消耗的完全是人家的私人時間,也根本談的都不是公事了。這點時間許雲深拿去畫畫也好,讀書也罷,甚至是隨便發掘點新興趣,感覺都會大有收穫,浪費在她身上,她都為許雲深感到心痛和惶恐——可他卻和完全沒感覺到自己的了不起一樣,每每都是耐心地查閱她的作業,隨便找到一點紕漏,都會即興發揮,再給她上一堂水平極高的小課。
她還是沒拿到薪水,元紅就像是忘記了她一樣,並沒給她的銀行卡里打錢,不過每週的工作卻沒少做。但含光絲毫抱怨的意思都沒有,她甚至想倒找給許雲深錢,這樣才能心安一點。
就這麼每週見上一次的日子過了兩個多月,這天週六,含光過去找許雲深時,他卻是靜極思動,“我好像都有一個多月沒出過門了,要不我們今天出去走走吧。”
含光已經很習慣他的作風了,他要出門,那工作肯定就是堆到下週去做。她現在對許雲深是言聽計從,盡力配合,聽說他一個多月沒出門,自然也不會打擾了他難得的‘雅興’,便道,“那要去哪兒走?不如出去吃飯?”
兩人都是隨和的性子,又談得來,兩個月下來,早成了熟朋友,彼此相處也是大大咧咧的,沒了什麼社交禮貌。許雲深道,“你這兩個月起碼胖了有兩斤,再吃就成小豬了。不吃飯——要不,你陪我去潘家園逛逛?”
含光摸了摸臉,這兩個月她忙而且累,自然吃得多,可體力運動又不多,的確是覺得自己胖了一點點,不過還沒過稱。“你怎麼知道就是兩斤?”
“我畫畫的呀,人體模特也不知看了多少,這都練不出來,白畫人體了。”許雲深說,“最誇張的一次,我們那學期練人體,專有一個模特,也不知道她出了什麼變故,一整個學期胖了十多斤,每一斤的變化都被我們畫了下來……”
說話間,兩人已出門上車,往潘家園開去。含光對此地也是很熟悉的,她上學期有空經常會過來淘寶,見許雲深到了路口,沒有左轉,而是轉向另一側,便道,“不開過去嗎?這邊要走過去好遠呢。”
“嗯,不去大街面。”許雲深心不在焉地說,“那都是外地遊客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