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駭之餘,他立即身子暴退。米珏如影隨形,始終粘在他身前,劍尖仍然抵著他的喉嚨,江上飛只覺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米珏運指如飛,剎那間已點了他身上十八處穴道,江上飛立即就變成了風雪中的石雕。
米珏收劍入鞘,回身就走。
“你不能走。”江上飛雙目圓睜,怒吼道。
“你敗了。”米珏頭也不回。
江上飛臉色煞白,嘶聲道:“你為什麼不殺我?”
“不用我殺你,你就已經死了。”
“我還活著。”江上飛大聲叫道。
米珏悠然道:“可是你的心早已死了,無論是誰,只要遇見紫羅蘭夫人,他就不再有生命,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江上飛還在吼叫著,但聲音立即被漫天的風雪淹沒,米珏已漸漸去遠。
歐陽情凌風而立,飄飄欲仙,黃昏的餘暉,為她增添了幾分嬌媚,也使得她蒙上了幾分神秘。她輕輕嘆了口氣,悠悠道:“你們都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也許你們是言不由衷、迫不得已,但實在不該一錯再錯下去。邪惡,是永遠不能戰勝正義的。”
左丘權臉色慘變,咬牙道:“我們本身就代表正義,任我殺本來就該死。”
“紫羅蘭夫人真的有這種魔力,可以顛倒黑白,迷惑眾生?”
左丘權眼中忽然露出一種痛苦和恐懼摻雜之色,沉聲道:“如果你也是個男人,一定也會像我們這麼做,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
“像你們這種人,活著實在可笑。”歐陽情搖頭道。
“士可殺不可辱……”左丘權怒道。
“沒有人侮辱你們,是你們自己自取其辱。”歐陽情冷笑道。
左丘權扭曲的老臉忽然露出一絲獰笑,桀桀笑道:“她絕不會放過你們的,凡是和她作對的人,從來都沒有好結果。”
“歸順她的人也未必就有好下場。”
左丘權怔了怔,冷冷道:“人生一秋,草木一春,死無所懼,只要值得。”
歐陽情苦笑道:“她究竟是魔還是人,居然可以讓你痴迷到如此瘋狂的地步?”
左丘權忽然仰天狂笑道:“任我殺不解風情,不識時務,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倒也不比我們幸運……”
西峰是華山最秀麗險峻的山峰,為一塊完整巨石,渾然天成。西北絕崖千丈,似刀削鋸截,其陡峭巍峨、陽剛挺拔之勢是華山山形之代表,因此古人常把華山叫蓮花山。傳說中,這裡就是《寶蓮燈》中沉香劈山救出三聖母的地方。峰頂翠雲宮前有巨石狀如蓮花,故又名蓮花峰。翠雲宮邊上有一巨石中間裂開,如被斧劈,名“斧劈石”,旁邊還樹立一柄長把大斧。峰的西北面,直立如刀削,空絕萬丈,人稱捨身崖。捨身崖因孝子捨身救親的傳說而得名,由一條寬二尺許的石隙向崖邊走去,眼前但見萬丈深淵,亂雲飛渡,耳畔只聞松濤吟鳴,風聲嘶厲。
米珏如風捲殘雲般衝上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任我殺——活生生的任我殺。
任我殺站在捨身崖邊緣,孤身而立,如一脊孤懸。他的身子依然挺拔如山、筆直如槍,背影依然那麼孤獨、那麼憂鬱。冰冷的寒風,吹拂起他凌亂的頭髮,掀動著那襲色彩斑斕的白袍,似欲乘風而去。
他的衣衫已經被鮮血染紅,一陣陣濃郁的血腥味隨風飄送,在他的腳下,零亂地散落著二十具屍體,四十截身子——一刀兩斷。
黃昏下,冷風中,雪地上,血流成河,屍體一片狼藉,這景象,也不知是恐怖還是一種悽美。
米珏只覺胃在收縮,有種欲嘔的衝動,臉上卻忽然笑了起來——這是無聲的笑,欣慰的笑。他承認,這輩子再也沒有像現在這麼開心過。
任我殺還活著。只要活著,一切就很好。從金陵到華山,一路長途跋涉,一路悽風冷雪,一路生死搏鬥,一路血的阻擊……現在,尋找之旅已經結束,希望正在延續。
“莫非又是來送死的?”任我殺頭也不回,聲音依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同時卻又多了一份殺氣。
米珏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哽咽:“小兄弟,是我。”
聽見這溫文、熟悉的聲音,任我殺如遭電擊般全身猛然一震,倏地回頭。
在這一刻,米珏發現,任我殺並沒有太多的改變,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似乎又多了一些東西,是悲哀,是無奈,還有抹不去的憂傷。他忽然沒來由地想起了那個自稱“再世女”的神秘少女,他們不都是一樣的憂鬱、哀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