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豹輕功本來了得,學宮不過十多間房子,片刻之間,她已前後左右走了一轉,學宮裡雖然也有十多名恃衛,卻沒一個人發現她。上官婉兒看清了四方的形勢之後,便向正中的一座房子撲去,房中燈火通明,裡面有幾個人影,上官婉兒上了屋頂,腳尖勾著屋簷,用一個“珍珠倒捲簾”的姿勢,吊下一截身軀,手捏匕首,伸頭一窺,武則天果然就在這房間裡面,她的桌子上堆滿文卷,侍立的兩人,一個是老大監,還有一個則是年輕的宮女。武則天全神貫注的翻閱那些文卷,久不久抬起頭來,兩眼閃閃放光,似乎是看到了疑難之處,在心中仔細琢磨一樣。上官婉兒好幾次碰到她的眼光,心中都不自禁的微微發抖。算來武則天該有六十歲了,卻還沒有半點龍鍾老態,尤其那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好像可以看穿人的肺腑。
過了一會,只見武則天翻汗了一卷案宗,說道:“王公公你替我把縣令叫來。”那老太監道:“天后陛下,你在朝中日夜為國事操勞,到地方上來巡視,也還是不肯休息,你也該保重保重啊。”武則天道:“不,老百姓信賴我,我怎能負他們的期望。我少睡一些不打緊,這件案子可是關係著兩條人命啊。你不必多言,快替我把縣令叫來,”那老大監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走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了武則天和那年輕的宮女,上官婉兒子捏匕首,這時只要她匕首一發,武則天的性命已是澡在她的手中,但此際她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好奇之念,要看看武則天怎樣審案。她幾次抓起了匕首,終於又把它放回暗器囊中。
過了片刻,老大監將縣官帶了進米,原米地方上的官員都知道武則天出巡的習慣,她每到一地,必定要調地方衙門裡的案件來審閱,縣官哪裡敢睡,一直在外面侍候著,這時被武則天喚進來,臉色嚇得青白,跪在地上連磕了十七八個響頭。
武則天將一卷案宗擲了下來,沉聲說道:“你再看一看這宗案子!”
那縣官磕頭道:“卑職糊塗,請天后陛下明示,不知什麼地方不對。”武則天道:“這是什麼案子?”縣官捧著卷宗讀道:“淫尼妙玉,不過清規,有傷風化案……”武則天道:“不必詳讀控文了,你簡單說說案情。”那具官道,“這件案子是王千戶告水月庵的尼姑妙玉勾引他的兒子王彪,通姦成孕,請求發落案。”武則天道:“你怎樣判決?”縣官道:“著官媒將胎打落,然後將妙玉逐出沙門,打五十鞭。罰為官奴。”武則天道:“對王千戶的兒子呢?”縣官道:“判令由他的父親嚴加管教。”
武則天“哼”的一聲,問道:“王千戶家住在什麼地方?”縣官道:“住在西門。”武則天道:“那個尼姑呢?”縣官道:“住在城東的水月庵。”武則天道:“兩地距離多遠?”縣官道:“大約有十多里。”武則天道:“既然相距十多里,一個年青的尼姑,敢上門去勾引王千戶的兒子嗎?”縣官囁嚅說道:“他們是在水月庵通姦的。”
武則天“砰”的一聲,拍了一下案子,問道:“照這樣說來,即算王千戶的兒子不是迫奸,最少也是他到水月庵去勾引妙玉的,你們怎麼顛倒過來,說是妙玉勾引他?”縣官抖抖索索,顫聲說道:“是,是,是奴才糊塗,一時失察。”武則大又道:“再說,縱然父母有罪,腹中的胎兒有什麼罪,你為什麼要判令將她的胎兒打落?打了沒有?”縣官道:“還,還沒有。”武則天冷笑道:“像你這等草菅人命,如何能為民父母?”縣官跪在地上,叩頭有如搗蒜,連連說道:“是,是,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武則天道:“將那案卷交回給我。”立刻抓起罷來,親寫判義,邊寫邊讀道:“王千戶縱子為非,革職侖辦。王彪迫奸女尼,鞭一百,監三年。妙玉著令還俗,任何人不得傷害她腹中胎兒。”放下了筆,再緩緩對縣官說道:“至於你呢,你先摘下頭上的烏紗,白打耳光二十,回衙門聽候發落!”縣官嚇得魂不附體,摘了烏紗,噼噼啪啪自打耳光。站在武則天背後的那個宮女,咬著嘴唇忍笑,原來那具官打得不敢停手,打得半邊面都腫了起來,武則天叫他自打二十,他打多兩倍也不止了。
武則天將那縣官斥走了,嘆口氣道:“自古以來,男人們就習慣把罪孽加在女人頭上,革掉一個縣官容易,革掉這個習慣可就難了!”呷了口茶,又對老太監道:“萬源縣有一個鄉下人要上京吉狀,恰好在這裡遇上我出巡,好,就叫他米吧,省得他再跋涉長途了。”
那個鄉下人手顫腳震的上進來,上官婉兒一看,原來就是她在巴州途中見過的那個張老三。
張老三做夢也想不到皇帝會召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