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滿臉俱是痛苦之色,他低下了頭,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我已經為你報了仇,你該高興才對”,“鶴王”臉上露出了同情之色,“你難道忘了龍鳳幫?忘了殺父之仇?你甘願永遠墮落下去?”
“鐵心”的頭垂得更低,臉上的痛苦、悔恨之情更重,嘴唇已被他咬得鮮血淋漓。他忽然抬起頭,瞪著“鶴王”道:“江湖上都說‘鶴王’追殺了諸葛心兒,可是我不信!”
“為什麼?”“鶴王”也瞪著他。
“因為‘鶴王’絕不會不分皂白地錯殺好人。”“鐵心”大聲說,這一刻他似乎已經忘記面對的是名震天下的“正義鶴王”了。
“你知道就好,”“鶴王”嘆了口氣,“諸葛心兒與鳳二姑娘是真心相愛,你叫我怎麼忍心拆散他們?”
“鐵心”的頭又低了下去。
“鶴王”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會來江南。”
“鐵心”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因為你知道鳳二姑娘嫁給諸葛心兒之前,一直深愛著江南楊氏的大公子楊大眼。你以為鳳二姑娘舊情難忘,一定會來找他,所以你在江南隱姓埋名,不惜屈尊為奴,為的就是要看她一眼。可是你錯了,你應該知道她是個很專一的人,心裡既然有了一個人,就絕不會再去想第二個人!”“鶴王”說完了又看著他。
“鐵心”神色淒涼,喃喃自語道:“她可以喜歡楊大眼,也可以嫁給諸葛心兒,可是為什麼就不能給我一點愛?”
“鶴王”道:“因為她和你從小一塊兒長大,早把你看作自己的兄長,一個女孩子又怎麼會對兄長產生愛戀之情呢?”
“鐵心”忽然狂笑起來:“兄長……兄長……誰希罕做她的兄長?”笑著笑著忽然又痛哭起來,象小孩一樣涕泗橫流,難以自抑。
“鶴王”皺著眉道:“龍大少,你也應該醒醒了,‘龍鳳幫’等著你去振興,龍老爺子的血海深仇也等著你去雪恥,而兩廣武林也需要你去領導啊!”
“我不是龍大少……我不是龍大少……”“鐵心”忽然歇斯底里地狂喊著,掩面衝出樓去,竟如發瘋了一般。
“大哥!”“鐵手”叫了聲,看了一眼“鶴王”,終於追出樓去。
“鶴王”搖了搖頭,嘆息道:“情之所困,竟至於如此,實在是可悲可嘆。”
***
這時樓內的男男女女早就悄悄地溜光了,不少人是戰戰兢兢地爬出去的,還把褲襠都尿溼了。雖然人人都想看看“鶴王”的真面目,但並不是人人都敢看的,特別是心裡有鬼的人。“天下何不平,善良每遭欺。蘸取惡人血,染我正義旗!”光這幾句話,已足以令人魂飛魄散。
樓內靜悄悄的。有幾聲微鼾響起,竟是從“鐵嘴”嘴裡傳出,也不知他是真正嚇昏過去了,還是莫名其妙地睡著了。
燕自憐忍不住問“鶴王”:“剛才你跟那個亦哭亦笑的怪人講了半天,我一句都沒聽明白,你們講的究竟是什麼?”
“鶴王”道:“你可別小看這瘋瘋顛顛之人,他可是兩廣武林第一大幫——龍鳳幫的少幫主龍飛龍大少,也是少見的多情種子。他屈身為奴、玩命搏殺,完全是想用肉體上的痛苦來減輕心靈上所受的巨大創傷,他也實在是個可憐人哪!”
燕自憐道:“這事跟楊大少有關嗎?”
“鶴王”點了點頭,道:“龍飛鳳舞自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很深,但鳳舞只是把他當作兄長而已。鳳舞人長得很漂亮,龍飛自然對她一往情深,連龍老爺子也希望他們配成一對,可惜事與願違,自從鳳舞見到大眼之後,居然喜歡上了其貌不揚的他。江南楊氏和龍鳳幫為世交,因此他們時常見面,感情也越深,但是大眼卻始終不肯表明自己的愛意,使得鳳舞十分傷心和失望。”
燕自憐嘆道:“原來二哥還有這段經歷,他整天笑眯眯的,竟然一點也看不出痛苦來。”
“鶴王”道:“有些人的痛苦是藏在心裡,而不是流露於外表的,這些人的痛苦往往也更深。也許只有在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他們才會略略開啟自己的心扉,細細品嚐這些痛苦。”
“你心裡是不是同樣藏了許多的痛苦?”燕自憐望著“鶴王”,輕聲地問。
“鶴王”沒有回答,可燕自憐卻發現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芸芸眾生,又有哪個人的心裡不埋藏著痛苦?燕自憐暗暗問自己。想著從未見過面的母親,想著遇難的慈父,想著狼心狗肺、反戈一擊的三位師兄,慘遭魔教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