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發現自己竟像個小孩子一樣使性子。
“哎。”他重重嘆息,好像多懊悔似地。“早知道就不找你來了,我是想說攀巖這麼贊,不只是運動,也可以得到新的視野,沒想到你怕高,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又不是算命的,哪知道會這樣啊?”
她啊,哭得像個小孩子,殷紅的眼睛讓他看了心疼,但她眼色中的活力反令他欣慰。
他又說:“說真的,難道你不覺得好玩嗎?人生少有這樣的機會,這麼安全卻可以試著練練自己的膽量,而且你自己說,從上往下看,是不是東西都變得渺小了?難道沒有給你一點啟發?”
楚拓風說教般的口氣與話語,全進了莫日麗的耳裡。
難道沒有給你一點啟發?
她默不作聲地想著,啟發?那麼高,她哪有機會思考什麼?滿心滿腦的只是害怕,但是,從上往下看的確就如他剛剛所說的,東西都變小了,明明比她高上一個半頭的他,她從上往下看時也變得小多了,除了臉上的笑容還是大得刺眼外。
她不禁想到,那些令她心傷的往事,是不是她往前走了,往後看時也會覺得渺小?
啟發?是的,經他一點,好像還真的有那麼點啟發。
她不禁放鬆了臉部線條,不再生氣的垂著頭,反而揚起眼眸來,望著他開車的側臉。
他像老師般又開口:“我在美國時,有一次跟朋友到墨西哥去旅行,有一處地方很荒涼,只有一家小吃店,就開在山崖上,我們在那邊買了烤肉,坐在高高的山崖,看著眼前景色,就什麼都忘記了。我那時正煩惱當畫家的出路,我朋友剛跟交往五年的女友分手,我們兩個各懷心事結伴旅行,而且我們的煩惱性質也不一樣,可是在那座山崖,在那片景色前,我們只覺得煩惱很渺小,甚至還不約而同的覺得,幹嘛要花時間煩惱?”
她聽著,仍然沒說話,但臉色更緩了。
“我說,那全是自尋煩惱,我相信什麼事情都會有一個自然該去的地方,這麼一想通,就不管了,做畫家就做畫家,賺不了錢就算了,等到要餓死了我再想辦法,結果哩?我現在還沒餓死。”
莫日麗永遠忘不了這天下午,楚拓風的形象在她心裡變得好壯大,那道深沉的嗓帶著滄桑,跟記憶一起燙在她心裡。
她望著他,只覺得這個比她小的男人卻比她成熟百倍,她感到呼吸有些不順,心跳加快,耳朵嗡嗡作響,只記得他說的每句話。
如山剛硬的側臉,也成為她心中的一座山,令她為之嚮往,她不知道心裡油然而生且難以阻擋的感情是什麼,只知道她再也移不開視線,他所說的話是這樣氣勢如虹,鑽入她心裡最深處。
她想到前幾天收到他的簡訊,裡面只寫了四個字——我的起點,以及附上一張照片,拍得並不算清楚,但仍看得見照片裡的房間是空曠的,只有地板與牆壁的空間,她記得自己凝視那張照片好一會兒,明明是看著一堆空白,腦中卻不禁會想起他在這邊畫畫的樣子。
是初見時他在中庭樹下的側影,被她的幻想搬到這張照片裡,她好像也被他的雄心壯志給同化了,覺得他一定會畫出什麼了不起的大作。
她忽然小小聲地說:“我找了些會計的書來看,我覺得……”她頓住,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害羞,於是看往窗外,掩飾尷尬。“我覺得我好像可以重回職場。”
開著車的楚拓風眸光一熱,為她的改變,真心微笑了。
因為母親的堅持,楚拓風不得不選了個良辰吉日,才正式搬入工作室,這一拖也拖了好幾天,本來想在清掃隔天便搬入的他,也依循母親建議,當天請了父母以及經紀人鄧潔吃飯。
只是在工作室裡的小餐桌擺上幾道家常菜,本來他是不願意的,但母親堅持,他也只好照辦。
他的廚藝不錯,大都是因為在美國的留學生涯中,少不了得自己煮飯的機會,讓他練就一身還上得了檯面的廚藝。
簡單煮了洋蔥肉排加上紅燒豆腐,再來一道乾煸四季豆,配上鮮菇炒青江菜,湯則準備番茄蛋花湯,四菜一湯,全是家常菜,簡單花了不到四十分鐘便上桌了。
“沒想到你還滿會煮菜的。”鄧潔邊吃邊贊。
楚拓風聳了聳肩。“當然啊,不然我在美國應該會餓死,我真受不了速食,偶爾想家想臺灣只能自己下廚。”
“我就不行了,我在加拿大時每天都靠我室友,她超會煮菜的,也就造成我現在什麼都不會。”鄧潔哈哈笑。
“你看起來就什麼都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