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唱了!”一聲大吼,我下指一沉,“蹭”地一弦崩斷。
“沈珍珠!沈珍珠!沈珍珠!”李係指著我,一臉青白交替,唇角抖動。
“李系,我。。。我,不唱了,不唱了,我不是有意的!”我頓悟,這首曲第一次唱是在石湖,他一直心心念念以為我是一曲為他。。。他還當眾表白過,白紗衣,綠羅裙。。。我今天穿綠裙做什麼,以他的驕傲。。。定以為我是存心取笑!
“跟我來!”他一把攫住我腕,腳不沾地拽著我就走。“蹬磴蹬”大步穿過院門,人人噤聲,避之不及,李逽如夢初醒般大叫,我小跑著跟他,勉強回頭,“李逽,別跟來,我們有點事。。。”
他是真惱了,惱起來的樣子也是一般無二,腳下生風,不理不睬,穿來繞去,待他一把推開一所院門,我跌了榻上喘了許久,好不容易有了力氣說話,“你氣消了沒有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們說你今天不回來嘛。。。”
“沈珍珠!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他打斷我,怒吼聲中嗓音一下沙啞爆發。
他今天怎麼了,又吼又叫,優雅全無,簡直,簡直有點不可理逾,我悔了,繞了門邊手快地去開門。“砰”地一下身體撞擊,他雙臂緊緊箍我,我貼了門上身背頭頂都是他的氣息力度。“。。。”我驚得忘了反抗,他反手交臂繞我,我背抵上門板,他離我越來越近。“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每次在我快忘記你的時候你又出現?你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認錯人?為什麼唱這曲?我根本不想你!不記得你!我。。。我早忘了你!”
他掉淚了。我不知道,不知道的,他說根本不想我,不記得我,說他早忘了我,他強睜雙眼,眸底閃動,兩滴溫淚落下,滑面而過,我舉手去抹,如夢初醒。我兩次錯認,對他哭泣,對他呢喃,對他嬌嗔,他抱過我,護過我,還,親眼目睹我和他大哥的蜜裡柔情。我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李系,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你們太象。。。我沒看清就。。。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有喜歡的人了。。。我想看看。。。”我茫然解釋,與事無補,他愈見心痛,痛心,就是那一點,當日驪山下我來不及看清的那一點。“我有喜歡的人了?”他痛心地重複,“你看看這間屋子。”
他放開我,我一一望去,福紋窗稜、紫檀壺門床、漆幾、座屏、交椅、衣箱、櫥櫃、甚至是萬壽錦的腳桶。我有些恍惚,想開口,又說不出話。“你清溪的家,你的閨房,一模一樣,全都一模一樣,珍珠,我喜歡的是誰你還不知道麼?我搶得過安慶緒又怎搶得過王兄?高彩雲再象你那也只是象,終歸不是!何況,我李系怎可能納一個與嫂嫂相似的女子為妾?遭人恥笑,受人以柄!”
第三十六章 長安亂(三)
第三十六章 長安亂(三)
千幸萬幸,李俶去陝郡整整半月,連日大雨成災阻了他回程,三十那日秋雨霏霏,郭旰一路大叫著通報,我與李逽奔出大門,常樂坊巷首一隊青甲銀鎧侍衛,他下馬扔了韁繩到身後,兩步奔來一手將我擁進懷裡。他下巴微茬,衿上清清的雨後泥土草木香,他是馬不停蹄而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沈吟至今。我埋於他衿,相擁了許久,久到旁觀多時的郭旰不合適宜地打了個大大的噴涕。
“怎又住回來了?還道是你又受人欺負了呢!小郭曖呢?逽兒,幾日沒回宮了啊,常樂坊這麼好玩麼,瘋得樂不思蜀啊!”他脫下溼袍,一手一個牽進大門。“王兄,這就回了,啊,我回宮了呀!”李逽急打眼色,掙脫了他手就想開溜。“郭曖病了呢,病了好幾日了,朝英不在,我又要收拾行李。。。你又沒個信回來。。。”我低怨,他停下,“郭曖病了?是不是受寒了?要不要緊,我請太醫來看看。。。早說府裡下人是少不得的,你大哥偏偏不要。。。回府,拿本王的名帖去請。。。”
上車回府,車馬在簇擁下拐入東市,掀簾回首,小樓青帘暗卷,僥倖僥倖,我們望他,放心放心,郭旰合攏大門。
李俶請來的還是莫太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零陵香下藥一事後府裡換了一匹新面孔,他走時安排妥當,馮立每日裡都來,建寧王妃莫青桐也隔三岔五來,親切有加,卻是親近不再,我對她有點感冒,稍帶頭皮發麻。
郭曖是發燒,外加這些日有一頓沒一頓的,是我疏忽了。“姨姨,那個哥哥好些了沒?”他睡前問我。“好多了,和你一樣,姨姨請了大夫醫他,過幾日,等爹爹來了,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我輕拍他,他安安靜靜睡去,睫毛長長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