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辰了?”我翻身坐起,臉上微熱,酡紅漸消。
“三更了。”那女子還在一邊,取了裘袍為我披上,“那位大人迴轉了一次送來的,說是外面起風容易著涼,要小姐一定穿著。”
都三更了,我真是太離譜了,由著性子在外面一睡兩個時辰,李嗣業不得急死啊,史朝義怎也不喚我,他別還等著啊,我急急穿鞋系衣。
“小姐,那位史大人,可是官居顯要?”那女子突然問。
“阿,”我突注意起她,姿容秀麗,眼眶微紅,淚痕尤新,“你有難處,需要幫忙?”此處即為官肆,其中官伎則多為定罪之人親屬或九族連坐判於此,著實可憐,若是舉手之勞可幫我倒是願意。
這一問,她洶湧淚流,哽咽訴說,我才知她竟是吉溫偏房所出。楊國忠一紙彈劾,李林甫沒能保住親信吉溫,吉溫流放華州,府中女眷充作官婢,吉氏判到西受降城。
“大唐律歷官伎不得私待枕蓆,可此間無人作主,奴婢早知難逃此命,只是實在害怕,他們都是胡人,個個如狼似虎。。。”她泣不成聲,我憤怒難禁。他們?官伎已是可憐,還輪番而上,簡直禽獸所為!
拉了她到樓下,史朝義聽了沉吟不語,我跺腳求他,他示意我莫急躁。
“我不是不肯幫這個忙,只是我明日一走,日後依舊無法助她脫身,幫人幫到底,我自有辦法妥善處理此事。”他與我返回前院,請來了此間管事,此人乃城中一員中等佐官。西受降城地處北疆,在朔方與范陽兩道之間,雖無隸屬關係但城中守將倒是安氏舊部。史朝義亮明身份說明用意,那佐官二話不說一口答應下來,就這樣一件事教他輕鬆解決,吉氏改判幽州官伎,即刻回衙聽候押解,他私下答應我會在幽州替她除籍從良。
“這樣你可滿意?”步出肆間,已敲四更了,車馬等在一邊,他扶我上車,含笑問我。
“滿意滿意,朝義哥哥是好人,我早知麼。”我巧笑倩兮。
他一撥我辮,“下回別這樣喝酒了,急酒傷身,愁酒傷心,知道麼。”
他都知道呀,我大窘,急了上車,手上一緊,他握住,不放。
“誰搶走本王的美人!”身後一聲大吼,他一震,掩了我慢慢回身。
咚咚咚,移地建大步衝到車前,胡人侍衛均列兩邊,他上下打量,一指史朝義和我,“你是何人?本王今夜要定她了,你敢搶我的人!”
死小孩!小色狼!不學好!我低罵他,乳臭未乾,嘴巴沒毛,才十五歲就學人吃喝嫖賭,你怎麼不學你大哥回紇第一勇士啊。
“二王子認錯人了,這位是我的朋友,不是此間婢女。”史朝義好笑看一眼我的髮辮胡裝,動作不變扶我上車。
“給我搶!”移地建一聲令下,手下紛紛亮刀撲來。我正慌,史朝義絲毫不為所動,守候一邊的阿布思保鏢一湧而上,兩廂胡人一照面,不問緣由不打招呼,拳腳相向刀劍狂砍,立刻見了血了。
“住手!”一聲輕嘯,我巨震,他看我一眼,手上用力,我跌進車裡。
兩廂胡人收手,一人從肆裡踏出步,止不住冷笑連連。
“我道是誰,原來是史副使啊!副使大人好有雅興,為個胡女動刀動劍,毀你官譽是小,傷我兩國和氣才是大呢!”那人連譏帶諷,史朝義掛簾負手,半天無應聲。
“那依殿下之見,今日之事該如何解決呢?”史朝義不緊不慢回應。
“本王不妨做個合事佬,凡事先來後到,此女理應歸二王子所有,副使大人若有雅興,明日此時,本王作東,任君所取!”他此話一出,我再忍不住,哇地大哭出來。
“她是誰!裡面是誰!”
“回去!我要回去!”我尖叫,史朝義掀簾而入,車馬飛奔。
“珍珠!珍珠!”隱約車外不斷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時遠時近,時伸手可及,又時遠在天邊。我捂耳拒絕,他撥下我手,又順著我心將我蒙在袖中,懷中。
是說了從此兩不相干,我哭什麼;他已流連花叢抱美在懷,我做什麼庸人自擾自作情長;大哥說我絕不是他最心愛的女人,我為什麼不信;李俶,好涼薄之人!
“你這模樣,又何嘗不是讓我難受。”溫雅的語聲就在耳邊,尾音嘶啞,他長嘆一聲,“我替你擋一擋他吧!”
朦朧中,微涼的胸膛一點點推離我,淚眼中,修長的身影振袍欲出又遲疑不決。“李俶。。。”我喃喃。
又一聲長嘆,腰上環繞的手再不遲疑抽離,連同那微微的暖意,這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