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下,扭頭自顧,似是反覆唸誦我的名字,“清河,清河,清河。。。”
“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瑾兒便只認你一人為孃親,那女人,不配!”他壓聲低語,撥馬回城。我不及體會其意,大嫂已衝來,“妹子,我早知李豫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什麼你從不曾走,一掉頭就納了三個,還跟那個姓莫的勾來搭去,我真暈了頭了,怎放過這種負心之人!”大嫂為我不平,揚手劈樹發洩,嘩嘩枝丫斷折咆哮一地一人樹葉紛落。“你都知道了?”大哥放手隨她,我示意他往僻靜之處去,悲傷難過都比不上這事的重要,我不明白李豫最後那句,葉護到底怎麼了?什麼叫默延啜、葉護的下場就是他移地建的下場?是我聽錯,還是。。。
大哥當夜離開長安,第一次動了氣,大嫂乖乖隨他而去,兩日之後他回來,我剛好大功告成。
伊賀回了次常樂坊,常樂坊沈府在戰火中得安慶緒悉心儲存,李豫返回長安後又譴人看管打理,如今物是依舊,只是人非。我請伊賀找出了從前李豫在沈府務公時留下的公文信件,其中果然有些出自莫青桐之手,她習的是京中盛行於皇室子弟中的王羲之體,形架偏瘦,筆力尚可,少有女子之氣,臨摹起來並不難。整整兩日兩夜,我與伊賀翻閱地圖書籍,討論行程路線,地理氣候,還要顧及異族風情禮俗,女兒家莫測心思,哀哀幽怨。三十封信,一札緞繩系起,封封敘述工整,用辭契意。
明日,九月初三,大唐寧國公主和親回紇葛勒可汗,肅宗親送,接著莫青桐送親、移地建迎親,二十日出邊關,十月初便能抵達富貴城。“三十封信,前十封是敘述送嫁一路,再十封是敘述城中大婚,後十封是回返西京時的例行稟報。”我仔細解釋,莫青桐會每隔三日修書一封,只是到李豫手中的會是我的信,李豫謹慎警覺,我不指望能穩住他多久,多一日是一日。
“我去李嗣業軍營查過了,回紇暫無大變,不過黠戛斯人叛出回紇,不再聽命於默延啜。黠戛斯是一個族名,該族人就叫黠戛斯人,它本隸屬東突厥汗國,默延啜滅了東突厥後便自然納為回紇版圖。這個民族世代居住於葉尼塞河上游富饒流域,從事畜牧,農業和狩獵,可以說七成回紇人的糧食、毛皮衣物都出自黠戛斯。”
“現在的形勢是,默延啜想重奪黠戛斯,不過那裡地處偏遠,他又驟然之間少了糧食衣物為後盾,所以他要和親,得更多的好處。李豫呢,我不說他是其心險惡,帝王家的齷齪之事不勝列舉,也許是皇帝想借回紇的兵一統天下,也許是張妃一不做二不休想再打發一個李豫手足,不過,李豫的確是有其他的用心,當日在洛陽我就有了疑問,移地建從前聽命於他是因為李豫投其所好拉攏於他,現在他畢竟也是回紇二王子,打了那麼多年的仗,不是沒大腦到幾個美女幾箱珠寶就能打動的,燒殺擄掠這種聲名狼藉臭一輩子都難翻身的事他為什麼肯做?也許就是——李豫許給他的好處太誘人,讓他無法抵擋,無法說不。”
大哥說“也許”,我卻知道他是有所保留,果然,伊賀一出門他立刻詞鋒犀利,毫不留情。
“當年李豫要我在默延啜面前與李逽親近,他想堵了默延啜的口。葛勒可汗雄心壯志,他以毒攻毒剋制體內毒素,又拼命用藥壓制毒性反噬,那種叫有違正常生命迴圈!我不知道他能活多久,不過我敢肯定,他要是沒了那藥,移地建那兩個母系鐵勒再反了——”
“哥哥!不是!也許不是。。。”我插嘴,我叫停,大哥的推斷太殘酷,“李豫說一年為限送李逽回長安,還威脅移地建不許碰她,我想。。。他是沒法阻止和親,所以和移地建做了交易。。。不過,葉護。。。”我愈聲低,愈沒信心,李豫變得太多,為留住大哥他扣了大嫂四個月,為毀約回紇他算計葉護,天知道,若大哥不是自貶回鄉他哪年哪月才會讓他們夫妻團聚,天知道,若大哥不配合他下藥,他會把葉護怎樣?那酒裡的迷藥,桐莞加黃雚,史朝義說藥性太強,用量稍多便能致人長睡不醒。他那最後一句,他氣極敗壞地叫——
“什麼叫默延啜、葉護的下場就是他移地建的下場?他想幹什麼?他想警告移地建,要想圖謀汗位就要聽他的話。。。算了!不說了!你呀。。。總歸一句,我說過,你再無虧欠於他。。。他媽的!姓史的那小子真他媽的有病!信誓旦旦。。。”
“哥哥!”我啞了聲音,一下淚如泉湧。親耳聽到李豫納妾時我沒哭,親眼看到他親莫青桐時我沒哭,史朝義,大哥為他重傷自己,他狂笑跳崖,從此再無隻字片語,四月起兵復反,遙相呼應安軍,所有苦心所有努力,皆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