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路過此處,就想王子可會經過?果不其然呢!”
“此處是宮道,我從別處歸來,自然要經過。”躍笑了笑,又問:“兕侯可安好?”
“安好。”兕驪答道,兩眼一直望著躍,雙眉微蹙:“只是父親總念著王子,國中庶務繁雜,又總是來不得。”
躍和色道:“如此,兕方遙遠,過些時候我自當前往探望。”
兕驪抿唇而笑。
“天色不早,閽人等著落鑰,驪早些回去才是。” 過了會,躍抬頭望望天空,對兕驪說。
兕驪怔了怔,卻隨即恢復笑容,款款行禮:“王子慢行。”
躍頷首。
馭者揚鞭低喝,車輪的轔轔聲在宮道中迴盪。
那車上的身影在漸濃的暮色中慢慢隱去,兕驪望著那邊,許久,才慢慢走開。
睢使
二月天氣仍然冷得很,雪還沒有化,將鞏邑大大小小的屋頂和牆頭點綴得白瑩瑩的。這個時代,房屋的建造並不高大。廟宮好一些,有低矮的臺基和抹了白堊的泥牆;平民或奚僕仍是半地穴而居,低矮的茅草屋頂落了雪,就像地上長著一個一個巨大白色蘑菇。
廟宮所在之處是城北,地勢略高,走到空曠些的地方,能遠遠望見各種各樣的屋頂羅列城中。
罌呵出一口白氣,收回目光,朝最近的一道門走去。
廟宮附近人煙稀少,一路上,只遇到兩三個人負著新刈的草走過。
一名年輕的戍人立在大廓的門洞前,懷裡抱著一杆石矛。早春的寒風越過城牆吹來,不住地搓手跺腳。忽然,他轉頭看到罌,停住了動作,黧黑的臉變得紅紅的。這人見過幾回,罌打招呼地點點頭,徑自穿過門洞。
“冊罌!”才走了不到半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叫。
罌回頭,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朝她追來,是羌丁。
“冊罌!”他追到罌的跟前,一邊喘氣一邊埋怨:“走那麼快!差點找不到你!”
罌奇怪地看他:“找我做什麼?”
羌丁點頭,咧嘴一笑:“我同貞人陶說了,來幫你採卷耳。”
罌也笑,拍拍他的肩頭,拉著他,朝山坡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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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山坡面陽,殘雪下,不少植物已經長出了新苗。其中,就有罌愛吃的卷耳。
從前,罌對這些野菜之類的向來不熟。卷耳的滋味,是她來到這裡以後才品嚐到的,竟覺得十分好吃。二月雪下的卷耳幼苗最甜,採回去洗淨在水甕裡一煮,無需油鹽,那味道就已經清香鮮美。
罌拿著蚌鐮把殘雪刮開,再將卷耳採摘下來。羌丁在一旁幫手,選得很仔細,一根一根,必然是挑最嫩的葉片。
沒多久,帶來的小筥已經裝了一半。可兩人一點也不滿足,整個冬天沒吃過卷耳,還想再採多些。
罌覺得腿蹲著有些發麻,站起身來活動活動。
天空中的雲彩很少,太陽愈發金燦燦的,將雪地照得白而晶瑩。
這裡的地勢還算平坦,遠方,山巒屹立,與遍野的雪光相映,別有一番韻味。風中還帶著些寒氣,吹得臉頰發麻。思緒有些飄忽。許久以前,她也見過這樣的景緻,只是草木遠不如現在茂盛。
“不採了麼?”這時,羌丁抬頭問她。
“採。”罌笑笑,繼續蹲下去採卷耳,嘴裡哼起小調。
“你會哼歌哩。”羌丁驚訝道。
罌看他一眼:“好聽麼?”
“好聽。”羌丁點頭,卻又滿臉疑惑:“從未聽你哼過,何人教的?”
“我祖母。”
羌丁狐疑地看她:“你祖母?不就是睢人?”
罌笑笑,沒有回答。
小筥很快裝滿了,罌和羌丁收拾好東西,沿著原路往城內走去。
才到了大路上,一陣碎碎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們望去,只見郭外正走來一輛羽扇裝飾的牛車,看得出是城中的貴族家眷出行。
車上坐著兩名年輕女子,身上穿著潔白的羔羊裘衣,領口上露出五彩繽紛的項飾。她們正在談笑,臨近照面時,忽而止住話頭。
罌微微頷首,與她們相對而過。鞏邑也有一兩戶貴族,罌雖然與他們不熟,卻也並不陌生。
才走幾步,她忽然發現羌丁沒有跟過來。回頭,卻見他還站在那裡,看著已經漸漸走遠的牛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