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人。”罌連忙走上前去,向貞人陶深深一禮。才躬身,她的手臂卻被扶起。
“我昨日行卜,曰有吉自東而來,果然不假。”貞人陶笑道,蒼老的聲音依舊緩緩。
望著那位佝僂的老人,罌也笑了笑,卻覺得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涌起來,雙眼不禁發熱。
“罌,那是你的夫婿麼?”有人指著載大聲問道。
罌的臉一訕,這才想起忘了載。
“這是我的好友,名商丙,隨我來莘地暫居。”她連忙向貞人陶介紹道。
載方才看著,知道這位貞人深得罌尊敬,亦移步上前,向貞人陶端正行禮:“商丙拜見貞人。”
他聲音有力,身量高大,雖衣著簡樸,舉手投足間卻有一股傲然不迫之氣。眾人打量著他,瞥到他腰間的銅刀,不掩好奇。
貞人陶笑容可掬,頷首道:“既是罌的好友,住下無妨。”
一番見禮,眾人皆歡喜。莘地民風本是好客,罌和載還沒有走進庭院,眾人已經開始四處張羅著給他們準備屋舍和食物。
看著他們熱情的樣子,忽而有一種踏實的感覺。莘伯說得沒錯,或者這裡才是她真正的家。
夜幕垂下的時候,廟宮中點起燭燎。當小食開始的時候,貞人陶甚至允許僕人們也坐到席上。
氣氛很是熱烈,眾人像過節一樣一邊吃,一邊滔滔不覺地向罌提出各種問題。
“罌,大邑商大邑商,真的很大麼?”
“大邑商的人果真出門都乘車麼?”
“大邑商的女子好看麼?”
……
“睢罌睢罌!聽說商王長得比象還高大,鳥首熊身,能隻手擎起巨石,是真的麼?”
罌聽到正在吃飯的載“噗”了一聲。
也有不知死活的人無視罌之前的解釋,笑嘻嘻地問:“罌,你夫婿怎不說話?”
這樣的問話毫無疑問地惹得罌橫來一個瞪眼,眾人卻吃吃地笑,交換曖昧的眼神。貞人陶微笑地撫著須,卻不時閃來探詢的視線。
罌尷尬地看向載,他卻似乎什麼也沒聽到,只低頭用食,姿態從容,似乎並不覺半分侷促。
“原來如此。”晚上,罌獨自面對貞人陶,把自己在大邑商的經歷稟告了一番。他聽完以後,良久,緩緩嘆了口氣。
他看著罌,莞爾道:“我見你歸來,便知事出有因,果不其然。”
罌赧然,道:“不想還要叨擾廟宮。”
貞人陶搖搖頭,嘆口氣:“世事不定,平安歸來也是大幸。大邑商的廟宮可代天子行卜,貞人若有歹心,勢可禍國。”
罌聽著他的話,心裡有些沉重,默然不語……
“你來莘國,王子躍想來還不知曉?”貞人陶忽而問。
提起他,罌一怔。
“我遇到國君亦是偶然,想來他還不知。”罌答道。
貞人陶頷首,卻又問:“那商丙,亦與此事有關?”
罌心裡捏把汗,覺得那目光向明鏡一樣。
“商丙孤身在外,我恐天寒難捱,故而邀他同來。”她故作鎮定地答道。
貞人陶微笑,不再追問。
“罌,”他緩緩道,“人雖有命,降世有生卻不易,勿枉費真心。”
罌眉頭動了動。
“貞人可知道些什麼?”她覺得這話說得有些莫測,疑惑地問。
貞人陶卻不答話,像過去一樣咧咧嘴,露出無齒的笑容。
鞏邑的生活平靜而悠閒。
罌重新當了作冊,幫貞人陶整理離開大半年以來變得狼藉不堪的藏室。
載對埋頭整理文牘沒有興趣,寧可與僕人們一起幹些修繕搬運的活。他還跟邑中幾個狩獵好手交上了朋友,時常結伴出去打獵,給廟宮裡添些野味。罌知道他有傲骨,不喜歡白白受人恩惠。做這些事的時候,除了叮囑他小心,並不阻止。
鞏邑不大,罌回來的訊息很快傳遍了周遭。
廟宮外又開始有年輕男子徘徊,仰慕的歌聲不時越過矮牆傳進來。日子似乎又回到從前,廟宮的人們看到罌就感嘆地笑,勸她以後也不要走了,沒人唱歌的日子當真無趣。
載卻似乎不太樂意,皺著眉頭說鞏邑的人怎麼這般散漫,廟宮乃祀神之所,竟敢來唱野歌。
罌聽得這話,覺得他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那些唱歌的人也有不少女子,就是衝著他來的。
載的長相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