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明遠默默看了向陽好一會兒,他這會兒的精氣神還算不錯,頭腦也還算清醒。
嚮明遠說道,“將死之人了,還是那句話,我死了以後,好好待你奶奶和姑姑,只要陶茹不作死,你對她也客客氣氣的。以後呢,你別和向柏凱走得太近,你們不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好兄弟。”
向陽道,“你低估了我和我哥的感情。”
嚮明遠無奈一笑,“是你低估了人性的自私和涼薄,更何況,你們愛著同一個女人。”
嚮明遠拉著長音,“男人這輩子,要麼被金錢迷惑,要麼被美色迷惑。哪有幾個獨善其身的,出家的和尚還有犯錯被趕下山的呢!”
向陽不想再聽了,他拿起嚮明遠的遺囑,起身道,“明天我會聯絡律師,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向陽走去房門口,拉開房門的即刻,嚮明遠開口道,“兒子,對於我和你母親,還有徐雅芝,如果你非要糾結出一個對錯,那錯的也只會是我。你沒有虧欠任何人,你也不欠向柏凱,更不虧欠喬維。”
向陽僵硬在原地,從他多年前,迴歸到向氏,他從未在嚮明遠的口中,聽聞過類似眼下的交心話。
他分辨不出,這其中的真心或是假意,但這的確,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向陽不做聲。
嚮明遠繼續道:“我希望你能自私一點,心狠一點,把向氏打理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上一代的恩怨,等我死後,就都結束了,過往的風流債,跟你們這一代的人沒有任何關係。”
向陽情緒低落,他低垂著頭,無力道,“說的容易。”
嚮明遠輕咳了兩聲,說道:“從身體發病,到癌症確診的這段時間,我好像是悟透了一些事情,但我寧願悟不透,因為,某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你就會有負罪感。負罪感這種東西,會把一個人的一生都拖垮,可你從六歲開始,就一直帶著這種東西,那不是你的錯。我要怎麼說,你才能放下那些東西……”
向陽仍舊默聲。
嚮明遠笑了笑,“你也算是……我從小看到大的,父子情,我們還是有一些的。”
倏然,向陽回過身,他眸光裡的情緒複雜,他看著嚮明遠,責怨著,“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濫情,因為你的不負責任!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生!你以為我想做你的兒子嗎?你以為我想活在這人間煉獄嗎?錢、權、美色,有意義嗎?那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活了一輩子,你傷害了多少人,你應該早都不記得了吧?那些被你傷害過的人,互相撕咬遍體鱗傷!可你卻成了隱形的罪人!你這一生都是一塌糊塗的!你是失敗的!你死後,沒有人會記得你為這個社會奉獻過什麼,別人記得的,都是你的風流債,是你欠下的孽債!”
嚮明遠面色慘白,“對,這些都是我的錯,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向陽沒再言語,他走出房門,狠狠關合。
即便臨死,向陽都不會認可向明遠的那些話,即便臨死,向陽都不會真正意義上的,認嚮明遠做父親。
隔日一早。
向陽早早起床,他和向柏凱約好,今日前去參加房蕭羽父親的葬禮。
向陽正在餐廳用餐,袁佩佩端著餐盤,去了二樓,給嚮明遠送餐。
袁佩佩回到餐廳時,向陽低著頭說道,“他的精神狀態還好吧?昨晚我看他臉色不太對,如果他嚷嚷哪裡不舒服,就送他去醫院找何主任。”
袁佩佩應著聲,“放心,我們幾個人都是輪班去守的,我剛剛看他狀態還可以。”
這時,家門口走進了陶茹的身影。
陶茹的包包裡,仍舊裝著檔案,她一進屋便朝著樓上走去,明顯是奔著嚮明遠而來。
向陽在餐廳裡大聲道,“這麼早就來了。”
陶茹聞見聲音,朝著餐廳走來。
向陽衝著陶茹說道,“坐一會兒?父親還在樓上用餐。”
陶茹的表情略顯幾分焦灼,看樣子是有急事。
向陽故意道,“坐吧。”
陶茹入了座,說道,“我找你爸有急事,辦完以後,我還要回公司的。”
向陽喝了口水,說道,“什麼急事?”
向陽指了指陶茹的包包,檔案紙頁的一角,露在外面。
陶茹笑著道,“沒什麼,就是商務合同,昨天忘了蓋章了。”
向陽道,“集團的公章嗎?那可不是能隨便蓋的。”
陶茹苦笑,“我和你爸已經談好了,昨天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