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五章 涉險之計(上)(1 / 2)

夕陽如血,照著渭州城北的戰場。

戰場的情景慘不忍睹,一層層的屍體交疊著從傷痕累累的城牆處一直排到百步之外,城牆根處的屍體已經看不出是屍體,有的血肉模糊斷臂少腿,有的燒的焦黑冒著嫋嫋的青煙,有的齜牙咧嘴漠視天空,有的滿臉恐懼表情痛苦。

死其實是很容易的事,最難的是死亡來臨前的煎熬和恐懼,那種生命和精神即將被攫取抽走的恐懼才是最痛苦的一刻,對於遍地已經失去靈魂的軀殼來說,死亡未免不是一種解脫,而對於戰爭雙方尚且活著的人們而言,他們還將繼續經受死亡的煎熬,從這一點上來說,死者未必不幸,生者未必幸運。

蘇錦緩步走過狼藉遍地的城牆,腳下是遍地的碎石和血肉,折斷的肢體和兵器,痛苦呻吟的傷兵,癱坐地上雙目發呆的守軍,這一切讓蘇錦的心開始緊縮。

有人在情理城牆上的雜物,將城頭上的屍體抬著丟下城去,將碎石雜物統統拋下城頭,一聲聲‘蓬蓬’重物墜地的聲音敲擊著蘇錦的神經,戰鬥也經歷過數遭,但像今日這般艱苦血腥的戰鬥卻是頭一回經歷,蘇錦的心情很是低落。

“哭什麼?是個男兒漢就不要哭,別像個慫包。”跟在身邊的潘江呵斥著歪在牆垛後面正自哀哀哭泣的一名宋軍士兵。

蘇錦制止住潘江,走到哪士兵面前蹲下身子,輕聲問道:“兄弟,哪兒受傷了?”

那士兵抬起滿是灰泥的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兩行眼淚在臉上畫上了兩道痕跡,見到蘇錦忙起身行禮。

蘇錦按住他道:“你受傷了?還是害怕了?”

那士兵道:“小人沒受傷,小人也不怕。”

蘇錦道:“那你因何哭泣?”

那士兵道:“小人該死,再不哭了。”

蘇錦道:“告訴我,為什麼哭?”

那士兵看著蘇錦忽然眼圈一紅,眼淚再次奔湧而出:“蘇大人,小人的爹爹和兩個哥哥今天全部沒啦,如今就剩小人一人活在這世上了;小人甚至連他們的屍體都沒法安葬,嗚嗚……小人愧對爹爹哥哥,他日還鄉,我怎麼見我的老孃,如何跟她老人家解釋?”

蘇錦驚道:“為何你們父子均來參軍呢?朝廷不是有規矩麼?一戶之中只需出一個男丁參軍便可。”

那士兵恨恨的道:“西賊擄走了兩位嫂子,搶了我家的糧食和牛羊,我們全家都沒活路了,剛好韓帥募軍,我爹爹便帶著兩個哥哥和我一起參軍打西賊。”

蘇錦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樣的,不要哭了,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親衛,你叫什麼名字?”

那士兵道:“小人叫王小五。”

蘇錦想了想道:“我給你改個名字吧,今日起你便叫王復仇,跟著本府替你爹爹哥哥們報仇雪恨。”

“謝蘇大人賜名,可是,跟著大人身邊,豈不是不能親手殺西賊了麼?”

“一樣能殺,而且殺的更多。”蘇錦拍拍他的肩膀道:“去王朝都頭那邊報到去。”

那士兵施了一禮,起身去了,潘江輕聲道:“大人何必如此,打仗總是要死人的,心腸太軟可不好。”

蘇錦輕嘆一聲道:“我只是不想他們王家絕了後而已,一門父子四人死了三個,我不能再讓他去死。”

潘江點點頭,看著遠處西夏軍大營道:“蘇大人,西賊還在調動兵馬,看來還不肯罷休。”

蘇錦看著遠處的西夏大營中煙塵滾滾的摸樣緩緩道:“李元昊是鐵了心要拿下渭州了,他已經不顧一切了,現在他們攻城的雲梯毀了,恐怕要想辦法打造攻城雲梯,暫時是不會在進攻,不過過不了幾天,又是一場惡戰。”

景泰點頭道:“大人說的是,您看,他們已經在拆除投石機了,看來是要用投石機上的木料打造攻城雲梯,他們計程車兵也在四處砍伐曠野上零星的樹木,確實是要和我們不死不休。”

蘇錦走了幾步,轉頭問潘江和景泰道:“二位告訴我實話,若是像今日之攻城戰再來一次的話,咱們渭州還能抵擋的住麼?”

潘江挺胸道:“卑職誓與渭州共存亡。”

蘇錦擺手道:“現在不是要你表決心,你就實話實說。”

潘江沉下臉來,表情凝重起來:“怕是……擋不住。”

“景大人看呢?”

“下官以為再來一兩次尚可勉強,一直如此,不出三日必將城破,咱們沒有援兵,每死一人都是消耗,城中的滾木礌石箭支都已經不多了,不過下官不會讓西賊好過,城破了也要殺個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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