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如太忙,她可以將這個名字忘掉。但夜幕降臨的時候,這個名字又會三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充滿她夜間的生命。
原來這個名字是躲在黑夜裡的。嘻嘻,她若是能阻止黑夜來臨,多好哩!
手機又響了,誰打來的呢?
手機裡那個男人的聲音令她百感交集,他是席一蟲!
原來,在過去這樣長的歲月裡,花開花落,另一個她,還在苦苦地等待。等他的電話號碼,等他的聲音,他的訊息,他的人。
那男人還在衝她說話呢,她突然結束通話,拎起包,匆匆忙忙給老闆打了一個電話。飛快地離開公司,回到出租屋裡,換下職業套裝。還好,朋友的小車還未啟程。她就搭她的順風車了。
她要回家!跟席一蟲相會哩!
家鄉正在飄雪。滿山遍野的欺雪青松在重壓之下,更有氣魄。只是家鄉太窮了。
她一頭衝進家門。母親睜大眼,驚喜地望著她,好似女兒臉上,開出牡丹花來了。她許久說不出話。
她三下五除二地洗髮沐浴,梳洗打扮一番,穿上一套自己最喜歡的時鮮衣服。這套衣服花了兩千多元呢!她丟下母親,直奔席家。
見到席家窗子上,透出燈光,笑了笑。她口裡吐著霧,飛身朝屋子奔去。
她突然尖叫,腳底下一滑,直直地撲到一件東西上。她本能地一抱,發現自己撞到那物上居然一點也不疼。用手去摸時,先是摸中一堆毛,然後一捏,捏中一塊肉。原來,她在摸一個男人的鬍子哩!
“蟲子!你怎麼站在這裡?人家都給你嚇倒了哩!”
她直著眼細看面前的男人。
他就宛若一顆光禿禿的樹,他快要凍僵了哩。
她知道,他等的不是她。他在等那個叫做梅雪妍的女人。她心裡突然絞痛起來。
她使上吃奶的勁,把悶聲不吭的席一蟲弄進房裡。真想一頭拱到那鬍子堆裡咬一口。匆忙中,找到一瓶二鍋頭,她急將瓶口插進他嘴裡,任他喝。見他這樣作賤自己,這女子,心都碎了。
忍不住自己也喝了一口。那雪亮的燒刀子,一入口,既炸又辣。但苦味過後,就化作一股甜甜之暖流,從上往下,於全身周遊了哩。好爽哦!
她全身發熱,好似在鞦韆架上盪漾,有點飄哩。她就想什麼也不顧,飄一飄!酒意直衝腦門,她的臉開始發燒了。直奔衛生間,撅臀撒尿。出來看見燈下的席一蟲元氣已恢復大半。她趕著拿來熱水和毛巾,幫他暖腳。
“呵呵,雪妍!你回來了哩!”
突見那個鬼,一骨碌坐起來,死死地抓住她大叫,半個魂都嚇走了哩。
他醉了。他喊起來:“我的雪妍哩!你死哪去了!”
我不是雪妍,我是蘭蘭兒哩!她心裡一個聲音在響。可是他死死地抱住她,哭起來了!他一哭,她就什麼都忘了。迎了上去,他們在寬大的床上,纏作一團…。
寒雨瀟瀟,蘭母第三次敲響愛女的房門。已是上午十一點,女兒還睡在床上不起來。女兒最近幾天,超級睡,十足貪床哩。也不起來梳妝,蓬頭亂髮。飯也吃不下,有時,看到女兒的眼睛核桃樣腫。她睡覺不分晝夜,把被子蓋著頭,直睡得天昏地暗。看她氣色,又不象有病的樣子。問她,也只有一句話,“我要睡覺。我好累好累。我要休息哩。”
蘭母沒法,只得洗好一籃子大個的蘋果,還去買來牛奶、甜食等,一大堆放到女兒床頭。女兒果然沒病,她餓了一伸手,抓到什麼就吃。吃夠了,復又昏昏睡去。房裡,電話機的電話線她也拔了,手機也關了。蘭蘭兒自那一夜和席一蟲發生“非常事件”,當晚回來,就開始做睡美人哩。半夜裡,她的房間會在夜雨聲中,突然大亮,她從被窩裡跳下床,找到鑰匙,開啟鎖著她半生秘密的抽屜,拿出一摞舊信,認認真真地看。看夠了,就坐著發呆。呆膩了,她就戴上耳機,聽韓虹的一首歌《那個冬季》,眼淚稀里嘩啦地,掉下來。她獨自啜泣——來自靈魂深處的眼淚,好似悶悶地,等待了一個世紀。紙簍裡的面巾紙越壘越高了。白天,來了朋友,她授意母親出面佯稱她本人不在家,避不見人。有天夜晚,房裡發出一股焦味來,蘭蘭兒在燒信件,還有席一蟲不多的幾張相片,她一併投入火中,席一蟲留在她世界裡的實物真跡,一霎時灰飛煙滅哩。
蘭蘭兒這個春節就在呼呼大睡中度過了哩。
大年初一,一大早,綿綿細雨下起來。這樣的冷天,無端地令人傷感,叫人發愁。
有一扇門